《楚汉流》音渡三点七

35、第三十五章 身孕

　　本能的抬手揉揉脑袋，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敏儿，一脸担忧，手里还拿着帕子，不时用冷水浸泡给我放在额头上，眼皮沉重得很，眯着眼睛，勉强看清敏儿身后站着的人是张良，
　　“表哥，你怎么在。”我勉强说了一句就用手拂上了脖子，用力捏住，嗓子该是肿了，火燎爎的痛，咽气都不顺当，我真是无奈，吱吾着让敏儿帮我拿杯水来，敏儿应声走出去，半天
　　端来一碗东西回来，刚刚走近，我就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我忙按住喉咙，好不容易忍住，细看一下，是一碗淡褐色的汤汁，看起来还浓得很，我掩住鼻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敏儿，你拿这什么东西啊？”
　　“这个……”敏儿低着头暗暗的瞥了张良一眼没说话，张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这碗不名物，也是低头不语，
　　我看着他俩奇奇怪怪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嗓子却还痛得厉害，费了半天的劲，愣是再没说出一个字，张良在屋里踱了几步，接过敏儿手中的碗，敏儿见状会意，收拾了盆盆罐罐离开了屋子，
　　张良的脸色阴一阵阳一阵，端着那碗东西定定的看着我，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扯着嗓子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和项羽一起回来的。”张良缓缓的回答，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平静，
　　“……哦。”我本来觉得他说完这个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你跟他谈得如何？”房间的气氛压抑得很，大半天张良才蹦出这么一句，倒吓了我一跳，
　　“……从此以后互不相干，他夺他的天下，至于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如今的形势，你能走到哪去？”
　　“能走到哪就算哪，反正我是一个人，生也好，死也好，我不在乎。”
　　“你……”张良一时气结，“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你还有兄长姐妹，我和敏儿难道也留不住你！”
　　“……留不住。”
　　此刻我真是觉得生无可恋，老天想让我活就活，想让我死我也没辙，想怎么样随它吧，

　　张良定定的看着我，半晌，坐到床边，把手里的碗举到我的眼前，指着它对我说，“我告诉你，这个碗里盛着的汤汁是用黄精白术紫苏叶配以杜仲所煎制，你，明白吗？”
　　我愣愣的摇摇头，他说的那几个似乎是中药的名字，我除了知道杜仲，剩下的一概不知，
　　“这是干什么用的，治喉咙痛吗？”
　　张良的眼神掠过一丝别样的凄楚，别过脸，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安胎药。”

　　“……安胎药？”我生硬的重复这三个字，手下意识的放到小腹上，
　　“刚才给你把脉时得知的，差不多三个月了。”张良双唇紧抿，怅然道，

　　三个月，我暗自回想，从日子看是那晚，起火的前一晚，最近总是动不动晕倒，浑身乏力，自己也找不出个原因，却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这个笑必定无奈得紧，真是造化弄人，一大堆的状况后，本想彻底的就此了断，却是剪不断理还乱，无论如何也撒不开那根线了。
　　手的温度缓缓的传到小腹上，本来不说我也没察觉，此时知道其中有一个生命，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由心底深处油然散开，不知不觉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和自己牢牢的联系在一起……

　　我伸手拿过张良手中的药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有些凉了，苦涩的味道却丝毫未减，咽下最后一滴，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良看着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微的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从我毫不犹豫喝下那碗药的绝决态度，他就知道，不管我和程楚将来会怎么样，但是这个孩子我是决不会放弃，我要定了他。

　　往后的日子又恢复的如常的平静，敏儿肩负重任，每天给我端汤送水的频率比起我伤重刚醒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是受张良影响，每天她只是把该喝的补品药剂按时的送来，安静的看我喝下去，帮我打理所需，然后安静的离开，她笑的牵强，我知道她心里有她自己的疑虑，不是对我的怀疑，只是对我的关心。

　　一日，我喝完药，敏儿照旧收拾碗盘离开，我拉住她，冲她暖暖的笑笑，示意她坐下，敏儿看了看我，顺从的坐下，安静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敏儿，你心里有什么事，能告诉姐姐吗？”我轻声问道，
　　敏儿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姐姐，我是真的拿你当姐姐，有什么事我也是要先为你想，只是确实有些事我也是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你腹中的孩子是项公子的是吗？”敏儿局促了半天才犹豫的说道，
　　“是。”
　　“可是，你与项公子现在的情况……将来要怎么面对彼此呢？”
　　“……以后，我们该是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又何来面对。”我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可是，你现在有了他的孩子啊，你要自己养育这个孩子可是将来你怎么跟他说你和项公子的事呢！”

　　“……我……”我一时语塞，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是啊，要怎么说呢，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这个孩子突然问我他老爹哪去了，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生活，难不成我要告诉他，他父亲放了场小火用他母亲的半条命换了一张争霸天下的入场券？

　　“呃……那该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本就难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说我和他是孤儿寡母，也就罢了。”

　　敏儿听我说完，半晌无语，最后，拉住我的手，轻轻的说了一句：“姐姐，真是苦了你了。”

　　她的表情辛酸的很，我心里也一阵难过，但还是挤出笑容，说道：“还知道我苦呢。小丫头，你还小呢，如果我这也算苦，这世上怕是一多半的人早就苦死了。”

　　敏儿被我逗得轻笑一声，随即换了一副神色，担忧的说道：“那多半人我也不能断言，但我知道眼前有个人确实苦得不比姐姐少。”
　　“恩？”我一愣，转念明白她所指的人，张良。

　　我来到秦朝以后，除了没欠程楚，剩下的凡是我认识的人，我都算是欠了一身的债了，尤其是韩信和张良，不知道韩信现在如何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个千古名将也不晓得近况如何，不过再怎么说他也是远在他方，眼前这个，却真算是我的债主了，虽说我们现在已经将界限划清，纯粹的兄妹情谊，但我知道这多数时候也是他强装笑颜，我最看不得他隐藏眼底的一片忧郁，让每个见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替他心酸，我每次都尽量当作看不见，他在我面前也很自觉的隐藏的很好，但无意中流露出一丝一毫就让我觉得心中有愧，可老天却偏偏让我和他活在同个屋檐下。

　　看来我也确实该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他和我都不会如此难做，也不会累着敏儿替这段千头万绪的感情心痛。

　　我暗自思踌，今晚，就离开这里。

　　敏儿走后，我关紧房门，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了一张字条。

　　表哥，人生在世，莫过执着，长久以来，受你庇护，我心中深为感激，我本已不恋红尘，但此时我也非一个人，乱世嘈杂，我只想自己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和我的孩子生活，至于孩子的事情切不要告知项羽，此次一别，不知他日是否还有机会再叙，不管将来如何，请表哥珍重，勿念。——苏苏。

　　写完，我随便的收拾了一下，把两只兔子放进笼子里，摆在桌上，这次离开，前路难卜，它们留下，还有敏儿会带我照料，总比随我颠沛流离的好，

　　夜深人静，我夹着包袱悄悄的来到后院，屏住呼吸小心的打开后门溜了出去，关门的一刹那，我最后看了一眼待了三个月的别院，
　　再见了，我心里轻轻的念道，
　　关上门，投身于漆黑的夜色之中，我轻轻的摸了摸小腹，有种温暖充斥心田，
　　孩子，以后的日子你要和我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