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下梁歪》小酒喝三壶

9、9

　　张之睿向西狂奔数天后，突然弃马，遁入密林改道南行。路上他有意刁难，明知孟阳没有武功，还是哪里难走，往哪走。他自己身强体健，轻功不俗，爬山路自然不在话下。可苦了孟阳，拼尽全力才跟得上张之睿的步伐。
　　本来张之睿以为自己这样故意刁难，这个小姑娘即使不敢不从，至少会有所怨言。但一路上孟阳不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脸上还笑眯眯的，游山玩水似的，一脸和气。张之睿准备一肚子讥讽的话语，却苦于没机会开口。
　　张之睿走在前面开路。他们已经进入了树林深处，树木繁茂，地势陡峭，加之时不时能见到些猛兽出没的痕迹。孟阳离了他，定是无法独立存活下来。所以，他也不怕孟阳会偷偷逃跑。对孟阳的管制，也不像之前那样严密。
　　突然，他发现身后有点沉重疲惫的脚步声消失了，心里蓦地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孟阳似无法承受一般，蹲下了身子。
　　“跟上。”他冷冷说道，完全不打算怜香惜玉。
　　孟阳笑笑，不以为意，也没有马上起身，而是低下头，仔细的挖着什么。
　　张之睿皱眉走进。这才看清楚，孟阳正小心翼翼的挖着一株开着一串紫色细小花朵的植物。花朵迎风怯怯抖动，看着也有两分姿色。
　　倒是有点像如今的孟阳。
　　张之睿一哂，“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思采花？跟上！”
　　孟阳小心翼翼的将这株野花捧在手里，笑着解释：“这是裸花紫珠，取其球状根茎捣烂敷在患处可以凝血消肿，对我的伤处很有好处。”
　　张之睿一愣，细细打量她。
　　孟阳的鹿皮靴早已破烂不堪，好几处已经开口，露出里面被磨得鲜血淋淋的娇嫩脚趾。有些受伤严重的地方，孟阳扯了衣服的下摆，撕成布条，简单的包裹住。现在连包裹伤处的布条都应经血迹斑斑了。
　　孟阳见张之睿脸色阴沉，皱眉不语，便轻声说道：“我并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不过我双脚受伤颇重，如果不处理，任其发展，很可能连路也不能走了。你要拿我去交换家中父母，肯定不能把我丢在这里。若让你背我，你肯定也不会愿意。不如我现在稍作些处理，待我伤处好些，再赶路，你说如何？”
　　张之睿的眼从她脚上移至她脸上，细细打量她此刻的神情。
　　“你会医？”
　　“略懂一二。”
　　“你要找什么草药，形容给我听，我找给你。”
　　孟阳愣了愣，便细细交代她需要的草药是何模样，大概会出现在什么样的地方。
　　张之睿听罢，转身就走，不出两步，他又退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丢到孟阳手上。
　　孟阳抽出匕首，纤薄的刀刃闪着莹莹寒光，是一把吹毛断发利器。
　　“多谢。”孟阳诚挚的说。
　　张之睿哂笑：“若不是还需拿你交换人质，丢你在此处喂野兽也不错。”说罢，转身便走。
　　见张之睿走远，孟阳随手折了一只细长的树枝，以此代笔，在松软的泥土上写写画画。她看着自己画出的图表，仔细思索一番，然后用衣服裹着树枝，将地上的痕迹处理了一番，直到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随后，她扶着树干勉力站起，迎着阳光看树木的涨势。
　　张之睿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药草，一手还拎着只十分肥硕的灰毛兔子。
　　没想到之前说的几味草药，张之睿都悉数找到，她刚想道谢，张之睿又把那只肥兔子也塞到她怀里。
　　“把兔子处理好。”说罢，又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孟阳手忙脚乱的死死抱住还在拼命蹦跶的肥兔子，刚想出声，就看到张之睿已经走得影都没有了。
　　她苦恼的看着这只灰毛兔子。
　　别说兔子，孟阳连只蚂蚁都没有杀过，何况活生生的兔子？
　　孟阳小心翼翼的抱着兔子。许是孟阳身上温和干净的气息使得兔子平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乖巧的伏在她怀里。
　　孟阳感觉到兔子蓬松丰满的皮毛下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十分舒适。
　　她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慢慢解开包裹双脚的布条，缓缓将破烂不堪的鹿皮靴脱下。饶是她动作再小心轻缓，多日山间行走，仍是将她的双脚折磨的苦不堪言。多处伤口结痂后又再次受伤，干涸的血渍将她的双脚与鹿皮靴粘在一起。
　　孟阳手下顿了顿，随即不再犹豫，使劲扯下其中一只靴子。
　　怀里的兔子唧唧痛叫挣扎，孟阳笑着喘息，待缓过气来，搂紧怀里的兔子，细细抚摸安慰。当兔子再次平静下来后，又伸手去扯另一只靴子。顿时惹得兔子又唧唧痛叫起来。
　　她将草药嚼碎，细细敷在脚上。一只手抱着兔子，没办法用布条包裹伤处。孟阳只将布条覆在脚上，然后双手环住肥软的兔子，感受它身上温暖的体温，静静等着张之睿归来。
　　突然场景变幻，怀里的兔子突然不知去了哪里，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小小的孟阳静静的跪着，后背火辣辣的疼。
　　“不许哭！什么时候不哭了，便可以回屋！”
　　孟阳跪着，低头伏在地上，埋头呜呜哭泣。
　　好痛！好痛！
　　她实在笑不出来。
　　可不可以不笑！？可不可以不笑！？
　　但鞭子还是一下又一下落在她背上，任她如何求饶，都无用。
　　“给我笑！什么时候笑得出来，明天便不用再受此刑罚！”
　　必须笑！必须笑！
　　笑了就不痛了！
　　她抬起泪痕交错的小脸，扭曲的笑起来。
　　果然，一直笞打她的鞭子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欣慰道：“很好。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要笑得好看些。”
　　……
　　张之睿带着干燥的树枝以及好不容易找到的清水回来时，发现孟阳不仅没有剐掉那只灰毛兔子，反而紧紧抱在怀里。
　　他有些不悦的丢下木材，走近些便看到孟阳抱着兔子，倚着树干，竟然睡着了。
　　他伸手打算摇醒她，刚把手搭在孟阳肩上，看到孟阳的脸时，他顿了顿，然后他使劲捏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孟阳突然睁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你回来了。”
　　张之睿冷笑：“不知你梦见什么，居然笑得如此开心。”
　　孟阳笑呵呵的摸摸脸。
　　张之睿皱眉：“不是让你刮了这只兔子么，难不成你还要养着它？”
　　孟阳低头看这只给予她些许温暖的小动物，眼神十分平静。然后她缓缓摸出匕首，毫无征兆地便向兔子刺去。
　　便在这时，兔子突然大力挣扎，唧唧直叫，孟阳收刀不及，锋利的刀刃狠狠滑过手背，殷红的血液很快顺着手背，落到潮湿的泥土里。手里的兔子也趁机逃脱，很快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