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十章(1) ...


  •   我失魂落魄地腾云奔往将军府,从云上下来时脚步一踉跄,险些摔个半身不遂。帝君虚扶了我一把,我来不及顾全礼数,跌跌撞撞地往离语园奔去。

      本就寂静凄清的园子此刻更是缟素漫天,沁儿跪在灵堂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漫安静地躺在还未落盖的棺椁中,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身穿着大红喜服,脸上是明媚的妆容,嘴唇微微勾起,弧度饱满,一如她与萧缜大婚时的光彩照人。我以为我会放声大哭,直至天昏地暗,可我没有,我只是轻轻地抚上秦漫平和的容颜,轻轻道:“阿漫,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她用自己的方式寻求了一种圆满,结局纵然悲壮,但作为朋友,我只能赞同。

      沁儿听到我的话,愈发凄厉地大哭起来,像是要替秦漫把所有委屈和悲伤都发泄出来,我安慰道:“傻丫头,别哭了,你家小姐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她果真听话地不再嚎啕大哭,换成了小声地抽噎着:“姑娘,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带小姐出门,或许小姐就不会死了。”

      我目光沉痛,听她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我离去前就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秦漫的表面虽依旧平静,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一定惊涛骇浪,她就是那样,心底越难过,外表越是镇定自若。却没想到一语成谶,那次探视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秦漫从昏睡中醒来,精神出奇的好,沁儿煮的粥也多喝了几口。她提出想出去走走,沁儿虽有些迟疑,但难得秦漫有如此兴致,她以为这是身体康复的好兆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秦漫说,既是出行,一定得打扮的十分精神,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让沁儿帮她绾发梳妆。事毕,又从尘封多年的箱子里翻出那套大红喜服换上,沁儿虽然奇怪,却也只是把这个当做她家小姐本性回归的一个表现。

      秦漫去了很多地方,有她和萧缜重逢时的那条花巷,也有盛极一时,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的丞相府,还有她和萧缜弹琴论道的茶楼……她似乎想让楚国王都的每一个角落都印上她的足迹。

      最后,她们来到了观音庙。秦漫提出想一个人进去,经过一天的游历,沁儿已确信她家那个刚硬坚强的小姐又回来了,便没有阻拦,乖乖地候在门外。

      秦漫一人在请愿的房间里呆了很久,直到其他香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秦漫依旧没有出来。沁儿这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顾不上许多,急迫地冲了进去,却只看到秦漫一脸安详地倒在观音像前,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唏嘘不已,即便心中再难受,还是不得不接受了秦漫离开的这个事实。我没有告诉沁儿秦漫许下的愿望,只是安慰她:秦漫天性善良,受天神眷顾,下辈子一定能投生在一个好人家,生活的很幸福。

      我早已对那群自诩大慈大悲的主宰者绝望,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动听,却没有一个不是自私自利的,他们何时开过眼,让秦漫少受过一点磨难?

      萧缜依旧没有回来,葬礼的所有事项都由我来主持。蕙心对此颇有微词,几次想要破坏,最后都被我杀气腾腾的目光吓跑。我正愁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她若真的嫌命长了,我十分愿意成全她。

      帝君也知道我心情低落,不计前嫌地安慰了我几句,此时此刻,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但还是不忘对他的大度表示感谢。

      葬礼持续了几天,风风光光,街坊邻里,沾亲带故的都被邀请来吊唁,我就是要让蕙心知道,在这个府里,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她只是一个不知廉耻,两面三刀的小人而已,即便一朝得势,麻雀变凤凰的美梦也终归是要醒的。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五日之后,舆论一边倒地靠向了秦漫这边,萧缜被讽刺成了负心薄幸的忘恩负义之人,蕙心更是被戳着脊梁骨大骂不要脸的狐狸精。我绝对相信,她若空手到集市上走一圈,不消片刻便能满载而归,因为人人都恨不得用臭鸡蛋,烂菜头砸她,为民除害,净化社会风气。

      蕙心吓得当起了缩头乌龟,在房间里砸坏了几个古董花瓶,又拿了好几个下人出气,才没被活活气死。

      即便外头闹翻了天,阿漫的世界依旧沉静。我摸着冰凉的棺椁外壁,轻声道:“阿漫,坏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高兴吗?”

      我知道那个笑容明媚却又忧伤的女子再也无法给出回应,但我还是幻想着她会像从前一样对我展露笑颜,郑重点头。

      秦漫的下葬之日定在五天后,那天,我起得很早,伴随着哀乐悲鸣,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默默无言地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帝君说要陪同,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即便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但我还是想维持我那所剩无几的自尊。送葬队伍缓慢地行进着,满天红霞映照的天空一片血红,天边还不时飞过几只鹂鸦,场面诡异的触目惊心。

      一阵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我不紧蹙眉,我选择的这条路鲜少有人问津,此刻怎么会有马队经过?

      很快,来人就给了我答案。

      那个让秦漫爱如生命,最后又伤她最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阿漫,我知道你不想看到他,我这就让他走。”我伏在棺盖上低语。尽管秦漫已经离开,再也不可能听到我说话,更不可能给我回应,但我还是喜欢旁若无人地对她自言自语,似乎只有这样,她的魂魄才不会走远。

      萧缜望见骑在马背上的我,脸上瞬间闪过千百种表情,震惊,沉痛,不可置信,悔恨……他的瞳孔急遽放大,翻身下马时脚步踉跄,摔倒在地。他身旁的护卫见状急忙伸手去扶,我不禁冷笑,半月不见,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阿漫呢?”他双目赤红,沙哑着嗓音道。

      我冷眼瞧着他,昔日的意气风发已经被连日来奔波的风霜所取代,他这副衣衫褴褛的模样不像戎马倥偬的将军,倒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我问你阿漫呢?”见我不理他,他厉声喝问,额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我素来讨厌色厉内荏之人,再加上本就对他成见甚深,此刻被他一激,积蓄已久的怨气排山倒海倾泻而出。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在乎过她的死活吗?”

      他不理会我的咄咄逼人,偏头看向铺满缟素的棺椁,尖利道:“她在这里面是吗?你以为把她藏在这里,我就找不到她了吗?她是我的,无论生死都要和我在一起,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我只觉讽刺,他的脸皮还真是厚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

      说话间,他的手已搭上棺盖,微微用力,想要开棺,我怒不可遏,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说从前对他还有几分忍让,只是看在秦漫的面子上,如今她已经离开,他若还想毁去她最后一份平静,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反手一个擒拿,狠狠甩开他妄图为非作歹的手。他也被激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攻向我的招数招招致命,他的身手的确数一数二,但我是神仙,他是凡人,就凭这一点,他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我轻而易举地将他制服,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逼得他无法动弹,然后勾唇嘲讽道:“怎么样,萧将军,服不服?”

      他恼羞成怒,对他的护卫吼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帮我把这个女人拿下!”

      一场好好的葬礼就要被这群没有眼色的人破坏,我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冷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想来送死!”

      他们的身手不如萧缜,不过是仗着人多,但即便他们有千军万马,我只要腾云离去,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天条虽规定不能对凡人使用术法,但我不介意破一次例,好好惩治这群人渣!

      好在他们的眼睛不全是摆设,至少看出了我并非常人,知道以卵击石的下场有多么惨烈,纷纷踟蹰着不敢上前,我仰天大笑,“萧将军,看来你的部下觉得你的命不如他们值钱哦!”

      萧缜脸上青红交加,蔚为壮观。他咬牙切齿,眼中的愤怒似要将我淹没,但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我鄙夷地望着他,“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做坏事时毫不留情的是你,失去时追悔莫及的也是你,你是不是觉得秦漫她爹欠了你的,一家人就活该被你折磨?”

      他的愤怒铺天盖地,似乎想用目光将我凌迟,我无所畏惧地迎视着她,唇边满是嘲讽,最后,他那可笑的愤怒僵在嘴角,化作颓然的无力,颤声道:“阿漫她临走前,是这样说的吗?”

      “你还真是狂妄自大,凭什么认为阿漫到死都得念着你?”

      他的脸上笼上浓浓的痛苦之色,我心中无比畅快,忍不住多出言讽刺了几句。他只是默默忍受着,全身的神经绷紧,没过多久,我便觉得无趣,撇撇嘴望了望天色,残阳似血,在天际洒下最后一片余晖便消失在地平线上。因为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把心一横,同意让他随行,前提是他不能打扰到阿漫的最后一片宁静,他受宠若惊,生怕我改变主意似的,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萧缜一路都很沉默,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若不是他一直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中途掉队了。

      但这样的平静只持续到秦漫入土时,当第一抔黄土撒在棺盖上时,一直沉默着的萧缜终于抑制不住,大力推开正在累土的两个仆从,飞扑上去,紧紧抱住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棺木,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喵呜~明天最后一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