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谣》叶夕青兮

2、垂死

　　能在此时引起欲流离骚动的确是云沐轩无疑。他在前番战斗中侥幸逃了出去，却发现萧林已落入对方手中。寻找几日终于发现了欲流离的营地，虽知凶险云沐轩还是硬闯了进来，见到韩少生之时亦是一阵惊讶。
　　韩少生在天义山之时，云沐轩与他亦是相识的。六年前他也以为韩少生是死了，就此伤感一阵，却不想竟会在此见面。但云沐轩终究不是萧林，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对方已是敌人。
　　更令他惊讶的却是韩少生的武功。云沐轩在天义山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天义山又是灵州第一大门派，云沐轩原以为灵州之内与他年轻相近武功无出其右。但见到了韩少生的武功后，他发现自己差了太多。六年前他尚不如自己，何以六年间武功便如此突飞猛进？
　　云沐轩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将萧林救出。
　　力战一夜后，云沐轩终是被擒。
　　韩少生点了他的穴道后，将他双手反剪绑死。云沐轩狠狠地瞪着他，口中问道：“林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韩少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说道：“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他！”
　　韩少生将云沐轩带到了萧林被关着的石室的门口，命手下将石门打开，将云沐轩推了进去。
　　云沐轩一个趔趄，强强稳住身体。
　　然后他抬起头，彻底震惊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被吊在石室棚顶下，衣服已经破烂。全身上下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腐烂的身体还在向下流淌着血迹。头耷拉着，乌黑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隐约可以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和及时在昏阙之中依旧忍受着痛苦的表情。
　　云沐轩想跑上前去，却被韩少生一把拉住。
　　云沐轩挣扎着冲他喊道：“韩少生！你这个畜生！你对林儿做了些什么！林儿还这么小，他又是你师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云沐轩情绪激动地想要挣脱开韩少生的手，冲到萧林那边。但他双手已被绑住，韩少生又死命地拉着他，他根本挣脱不开。
　　韩少生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他推到墙边，按住他的身体说道：“你救不了他的，除非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云沐轩狠狠地瞪着他，目光中似欲喷出火来，恨不得将韩少生一口吞下才好。清秀的面容也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你说不说？”韩少生继续逼问道。
　　云沐轩别过头去。
　　“你还是不肯说是吗？那就不要怨我了！”韩少生说罢向着手下打了个手势。
　　“你……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云沐轩眼见着韩少生的手下端着一盘水，走到萧林身前停下。云沐轩知道这里面绝对不是普通清水，定是盐水。他想起身，苦于穴道被制，丝毫动弹不得。
　　“不要！千万不要！不要！不要！”
　　无视于云沐轩的叫嚷，那名手下看了韩少生一眼后，便将整盆的盐水泼到了萧林的身上。
　　萧林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石室。
　　连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们的眉头都皱了一皱。
　　云沐轩则已是泪流满面。萧林的这声惨叫让他身心一颤，彻底失控，低下头去，眼泪不间断留下。
　　韩少生依旧冷眼看着他，问道：“你还是不肯说吗？”
　　云沐轩低着头，没有答话。
　　“那好！”
　　韩少生的手下拿起皮鞭对准萧林的身体又一次抽打起来。与之前两天拷打都未吭一声相比，萧林此际显然已是意识模糊不清了，鞭子每打一下，他都会惨叫一声。他本就不是那么坚定的人，两天的拷打折磨已让他丧失了意志。与前两天相比，这打手下手已经很轻，但打在先前的伤口上，仍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萧林每叫一声，云沐轩便感觉自己的心颤动一下。
　　他低着头，闭着眼，没有勇气抬头向萧林望去一眼。
　　萧林的叫声却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下呻吟。
　　云沐轩向着韩少生狠瞧了一眼。他背对着他站着，云沐轩望不见他的表情。
　　他在暗中握紧拳头，用足真气将穴道冲破，而后将绑在手腕间的绳子撑开，一个箭步冲到萧林身前，从打手那里夺下了鞭子。又解开绑在萧林手上的绳子，萧林就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林儿，你怎么样？”
　　但见萧林双目微闭，无力地摊在他怀里。
　　“你怎么样，林儿？”云沐轩急切地问着。
　　韩少生在云沐轩挣脱之时便没加阻拦，待到他将鞭子抢过，将萧林放下后，韩少生便带着众人离开。石室门被关上，火把仍旧亮着。
　　云沐轩屈膝跪在地上，将萧林搂在怀里，并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了萧林的身上。
　　“你怎么样，林儿？”云沐轩继续问道。
　　萧林的头在云沐轩的怀中动了一动，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云沐轩，嘴角边流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云师兄……”
　　声音微弱至极。
　　云沐轩将他抱紧，却不小心触痛了他的伤口。萧林的身体颤抖着，眉头紧皱，眼泪也流了下来。
　　云沐轩立刻松开。
　　萧林道：“不要，云师兄……你把我抱紧，抱紧我好吗？我好冷……”
　　“嗯！好……”云沐轩啜泣着，将萧林紧紧地抱在怀里，却感觉他的身体越发地冰凉。
　　“林儿……”云沐轩哽咽着。
　　“你不要这样，云师兄……我，我没事的……”萧林努力想装出一丝笑容，在云沐轩看来更觉凄惨。
　　“是我不好，我该早些来救你的……”
　　萧林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本不想让你来的……但是我还是想要见你一面……要是能死在你怀里……也是很好的……也是很好的……”
　　萧林的声音越来越低。
　　云沐轩惊叫着：“林儿，你不要死！不要死，林儿！”
　　萧林的头一偏，沉了下去。云沐轩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只觉一丝微弱的气息若有若无，显然已是垂死之际。
　　云沐轩想为他输真气，但他前番已多次受伤，方才又耗费真气冲开穴道，再加上连续多日的疲惫脱水，已聚不起一丝真气为萧林疗伤续命。
　　“你不要死，林儿！”云沐轩捂住脸，已是泣不成声。
　　忽然想起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也只有这人可以救他。当下遂将萧林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然后用力敲击着石门，大喊道：“韩少生，你出来！韩少生，你给我出来！韩少生！韩少生！”
　　喊了许久，石门终于被打开，韩少生出现在了门前。
　　“干什么？”韩少生低沉着声音问道。
　　云沐轩身体向前一倾，韩少生以为他要出手，已然做好了防备。谁知云沐轩忽然“扑通”一声在他身前跪下，一只手揪住韩少生的衣襟，口中哭喊道：“你救救林儿！我求求你，救救林儿，你救救他！”
　　韩少生看了他一眼，随即越过他的身体，走到萧林的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他弯腰将萧林抱起，走出了石室，将云沐轩一人留在了石室中。
　　云沐轩仍保持着跪着的姿态，一直手拄着地面，另一只手掩面，口中沙哑着喃喃道：“不要死，林儿……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