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色（短篇）》DaemonHeart

5、第四章

　　如若一切都开口说出，
　　爱的韵味很快就被忘记。
　　——雪莱《当一盏灯破灭时》

　　说起Spring Cup，在学生里头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是一年一度的全国中学生校际篮球赛。虽然在场上比赛的都是些十几岁出头的小子，可是比赛的精彩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场职业篮球赛。在每年的比赛季节，专业篮球杂志都会对在比赛中活跃豪门学校进行采访报导。例如W市的豪门圣华学院，G市的豪门鑫海中学，D市的豪门凌皇中学，还有Z市的豪门华美大附属中学。
　　日子慢慢步入冬季，各校的篮球部都开始为春季的Spring Cup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华美大附属中学也不例外。作为监督的部长秦相叶也为每位正选队员针对他们各自的身体素质制定了不同训练计划，刚加入篮球部的苏瑾贤虽然开始有点不服气，他大少爷骨子里头就不喜欢受束缚，但是看见其他部员对部长信赖的眼神，也只好服从。
　　每天的社团训练从7点提前到6点，训练量也增加为原来的三倍，可见部长秦相叶对这次比赛的重视。冬日清晨的校园很宁静，偶尔能听见几声少年们的呐喊。
　　“呐，苏同学，Spring Cup的豪门学校你知道多少？”贤在健身房做体能训练时，湘叶溜到他身旁坐下，双手捧着一杯热呼呼的奶茶。
　　“抱歉了……本少爷……从来不……收集情报……”贤并没有因为湘叶的问话而停下动作，一边喘气一边吃力地回答。毕竟，苏大少爷认为情报这种东西太玄乎了，实力都会在比赛中展现出来，靠的是真材实料。
　　“哈哈，是这样吗……”那家伙真的是个笨蛋诶。
　　湘叶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暗暗地嘲笑了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
　　“可是，如果说到D市的豪门学校凌皇中学，苏同学不可能不知道吧。”湘叶轻轻说道，柔和的眼神中瞬间透出几丝锐利。
　　“凌皇……”贤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子来，冷冷问：“你知道……他们的事吗？”黑发少年双手微用力握拳，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诶诶，看到了不错的反应噢~”湘叶轻轻一笑，停顿了几秒，“算是知道一点吧……”金发少年将目光转向天花板，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中的奶茶，语气里有种让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啰嗦！”话音刚落，贤一手抓起湘叶的领子，表情像是被惹怒的狮子，黑发像海洋一样张扬。
　　湘叶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双颊微微泛红，一时没稳住，手里的奶茶“哗啦”一声洒到了地上，溅湿了自己的裤腿。
　　“要你多事！”贤紧拧眉心，恶狠狠地吼道，似乎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将湘叶的身子凑近自己。
　　“本少爷的事不用你管！”
　　好近。湘叶暗叹道，那双黑色瞳孔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着，就像火焰一样，要把入侵那里的人吞噬、燃尽……
　　“真的是个笨蛋呢。”湘叶用力甩开紧缚在自己领子上了大手，微笑着轻叹一声，又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蹲下身子理了理裤腿上了奶茶。
　　旁边一脸怒意的黑发少年有点跟不上金发少年的思维，又惊讶于褐发少年的举动“喂，你说谁是笨蛋啊？！”这句话当然是怒吼出来的。
　　金发少年站起身来，拿着那只剩一半的奶茶缓缓走向健身房门口，示意要离开，意味深长地回眸一笑：“不知道呢……”。

　　与凌皇中学对战完的那一夜，那件事发生了。
　　那天傍晚，华美大附属中学篮球部全员刚结束庆功宴，正准备从馆店返回学校宿舍。毕竟第一场战就赢了豪门学校之中的凌皇中学，对于初次参加Spring Cup的他们无疑是强心剂。所以那天晚上，部长兼监督的秦湘叶就带着他们去下馆子，饱餐一顿，犒劳一下平日坚持辛苦训练的部员。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昏暗，然而他们在小巷子里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冷月挂在天空上，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直响。
　　“你们这是……”湘叶不解地问道，打破了这让人颤栗的宁静。
　　“你们的目标是我吧，”贤向前跨一步，止住了湘叶了话，一个箭步挡在湘叶身前，对为首的那个人凶狠地吼道，指了指他身后的队友，“跟他们没关系。”
　　“说得倒是好听……”为首的黑衣人轻蔑地笑了几声，这时巷子后面走出来几个拿着刀子的黑衣人。寒冷的月光在刀锋上晃动，映射着他们的脸，刀子刮动的声音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你这个背叛者！”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的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贤飞来，在空中划过时带动了空气粒子的移动。
　　贤还在发愣的时候湘叶已经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挡住那拳头，顺势打中为首的黑衣人的小腹，然后踢倒了另外一个。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好像挺好玩。”活宝一样的川也打中了旁边那人的脸，又把另外一个的刀子踢飞掉了，自信爽朗地笑道。
　　“哎……”贤自知挽救不及，想生气又气不起来，也只好跟着动手打了起来。
　　最后这几人趁乱逃出了小巷子，在他们逃跑的时候身后的黑衣人指着他们的背影大喊：“明天报纸上就会有你们的事！”
　　回来的路上，几人都没说话，似乎对于他们，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冬日的月亮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明亮了，驱散了天空的灰霾，连洒下来的月光都变得柔和。
　　回到宿舍，贤叹了一口气，目光飘渺地看向窗外，对正在帮自己料理刀伤的湘叶轻声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为什么要插手呢？”
　　“那些袭击我们的人……是凌皇的人吧……也就是你以前学校的队友吧……”湘叶轻轻说道，长长的睫毛像帘子一样垂下来，给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贤默默地点点头，低下头来凝视着金发少年那认真的表情，表示确认。
　　“自从你进了华美大篮球部，你就没有什么‘自己的事’。”湘叶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瞳，月晕的清辉洒到他的金发上，就像给他戴上了天使的光环，此刻在贤的眼里美妙无比，“你的事就是华美大附中篮球部的事。”
　　被那种炽热的目光盯着，贤下意识地将眼神收回来，别过头去背对着月光，不让湘叶看到自己的表情。那种占有欲十足的话，可是却莫名地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说不出为什么。

　　昨日的敌人果不食言，第二天华美大附中篮球部就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秦湘叶同学，”校长用略带乡音的普通话说道，即使他想维持着礼貌但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焦急、愤怒，“你知道对于这件事你的做法有多不理智。”校长轻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睨视这湘叶。
　　湘叶默默低下头，恭敬地鞠躬道歉，“是的，是我给校长添麻烦了……”
　　“不，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他们是为了我才……”贤打断了湘叶的话，低声说道，下巴微向前探着，目光坚定。
　　“……请校长帮助我们渡过难关……”湘叶一手把贤拽到身后，白了他一眼。
　　之后篮球部众人都被校长赶出办公室，只有湘叶留下了。
　　众人想隔着墙偷听，可是刚逃出来又被走廊上巡堂的老师赶回去课室上课了。

　　华美大附属中学能摆脱那件事是校篮针球部部长秦湘叶的功劳。
　　作为个人，苏瑾贤能摆脱那件事也是秦湘叶的功劳。
　　苏瑾贤只是依稀记得，那天夜里晚自修下课后，一闪而过的红色法拉利的车窗映出那张冰冷又熟悉的脸。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目。在炫目的灯光下，层次分明的褐色秀发顶上映着一圈很柔美的亮光，宛如天使一般。红色法拉利飞驰而过，车轮与泊油路面剧烈碰撞，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刺目的车灯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挡，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忍看。
　　“贤，湘叶哪里去了？”回到宿舍，活宝一样的川脱口问道，这个时间宿舍的大门早就锁上了。
　　“刚才在校门口，坐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出去了……”说到一半，贤不明就里“怎么了，川你的脸色突然变得那么差？”
　　“红色法拉利的车主，是我们的校长吧……这位校长喜欢年轻美男子已经是全校皆知的秘密了……”川轻轻回答，眼神中透着的淡漠和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贤听到这句话，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他捻熄了指间的烟，残留的烟雾从指缝间逸出，缠绕在小小的宿舍内。
　　贤一夜没睡，呆呆望着窗外的清冷月光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湘叶没有回来。
　　贤右手轻托着腮帮子，左手覆在桌面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盯着他左边空了的位置，似乎在想什么东西想出神了，连美女班导的课也听不进去。
　　中午的时候，湘叶回了宿舍，对着一脸担心的众人温柔地笑着比了一个OK的手势。众人似乎放下来心中大石，舒了一口气。
　　“……校长答应帮我们处理这件事了？”贤轻声问道，被刘海挡住的双眼让别人看不出来他眼里的焦急。
　　“嗯。”湘叶的嘴角拉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大步走到自己的衣柜抱出一堆衣服奔去洗澡房。

　　如若一切都开口说出，
　　爱的韵味很快就被忘记。

　　贤忽然想起了雪莱的这句诗，明明自己不是什么文艺的孩子，却总是因为这个人，开始明白了这些诗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