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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支曲 幽兰露 ...


  •   “就现有资料来看,凶手对赵毅有‘过度杀戮’的行为,甚至摘取心脏,这意味着凶手对赵毅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仪式性的高度,很有可能凶手是以赵毅为心目中某种人格的代表。据我所知,在一些佛教国家,有失去了心脏就不能轮回转世的说法。这种行为无疑是对死者的最大惩罚。另外两个死者有可能是看到凶手行凶过于恐怖而被惊吓致死,但也不排除凶手故意杀害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杀戮程度’的不同说明‘无差别杀戮’的可能性不大。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凶手和赵毅的关联点。至于凶手是如何行凶,又是如何逃走的,这就是的问题了。”

      洛逸听罢,沉思了一阵,才道:“阿澜,你是说这样的凶案很有可能再次发生?”

      开口剖析的男子名叫孟澜,看起来三十出头,额前有几缕碎发,形象颇为清爽。他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了起来,皮肤不算白,但也没有洛逸的黝黑。他的脸轮廓深刻,但五官比较清秀,看起来有点文弱书生的气质。露出的小臂上肌肉线条明显,隐没在衬衫里的肩背也极富有张力。他与洛逸是高中同学,高中时关系已经很好。高考后,洛逸进了警校,孟澜去了美国读心理学。两个人分道扬镳,但最后亦殊途同归。孟澜拿了博士学位后回国任教,专攻的就是犯罪心理学。所以他一边在大学里教书做研究,一边也替警队做顾问。

      这样的惨案在孟澜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并非第一次遇见,但他从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他皱了皱眉,道:“摘取心脏是分尸的一种,不排除有碎尸者或食人者出现的可能。如果从某些文化的角度来说,这是要给死者以最大的痛苦和惩罚。这已经不仅仅是杀人这么简单了。我猜测,这样的人犯下连环凶案是很正常的。不过现有的资料不多,我也不好下确切的判断。”

      说罢,孟澜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凶案到此为止,那么往往无法追查凶手;凶手再次犯案,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材料和证据,凶手也很有可能会出现破绽。可是再次犯案就意味着有无辜的生命消逝……”

      洛逸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算了,现在想这个也没有用。等法医报告出来再说吧。赶紧吃饭,吃完饭跟我回局里。”

      孟澜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摊上你算我倒霉,来开个学术会议都能被拖去当劳动力。一分钱咨询费没有不说,连饭都不让你好好吃。”

      洛逸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一点,道:“你装什么装,还装伤感。以你在行内的名头,我不抓你的差抓谁!来开个会算什么,我巴不得你最好直接从那边大学调到我们队里,上阵亲兄弟,免得我孤军奋战。”

      孟澜不轻不重地捶了洛逸一拳:“给你点颜色,你还要开染坊了不是?以你的个性,我要真调过来了非累死不可。”

      匆匆结束晚餐,回到局里不多时,洛逸就收到了新鲜出炉的法医报告。袁小野和徐金生的身体没有外伤,但全身肌肉痉挛,眼球突出,面部肌肉紧缩,死因是心脏麻痹。死者没有心脏病史,也就是说,两人死于受惊过度引起的心脏停跳。而赵毅除了胸口的大洞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从伤口的边缘组织判断不出凶器为何物,但胸腔内的血管断裂处极不规整。加上肌肉的收缩情况,可以大概得出结论:赵毅是被人打开胸腔后把心脏强行拉扯而出导致死亡的。法医报告还说,三个死者的全身都没有疑凶的纤维或毛发之类,但赵毅被打开的胸腔里有三片半枯萎的紫红色的兰花花瓣。

      被人打开胸腔后把心脏强行拉扯而出导致死亡,也就意味着赵毅是活着承受了开膛和强行扯走心脏的痛苦。饶是洛逸大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死法太可怕了。很快物证的报告也送到了洛逸的手里,让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整栋楼内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凶器或血迹,死者的床铺上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

      孟澜以最快的速度咨询了大学生物系的几位植物、花卉学方面的专家,得到的答案非常一致:那就是普通的万代兰花瓣,在南方属于很常见的品种。万代兰也叫胡姬花,兰科,适宜温度在二十度到三十度内,任何季节都可以正常开花,花期最长可至两周。紫红色的万代兰是比较常见的,离大学不远的地方就是花鸟市场,其中就有不少品种的万代兰出售。而稍远一些还有一个公园,里面正在进行的花卉展中也有万代兰。而大学南边稍远一些的郊县甚至有花农种植了大片的万代兰。

      在没有新的想法之前,洛逸和孟澜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除了直观地感受了案发现场的阵阵阴寒之外,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两人回到局里时,正见到刚刚从乡下搭车赶到局里的徐金生的父亲。从他口里得到的,还是跟学校的老师同学们一致的回答。徐金生的父亲说,孩子从小就懂事,考上大学以后边读书边打工给家里减轻负担。自己虽然对孩子在大学里的事没什么了解,但这孩子肯定不会惹祸,更不可能与人结下生死冤仇。不多时赵毅的父母也从外地赶来了,说的也类似。

      案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学生,虽然家境不同,但社会关系都不复杂。老师和同学们的评价都很一致:人都很好,不可能跟谁结这么大的仇。自然,洛逸希望的是,正在从外地赶来的袁小野的父母能提供新的线索。

      烦躁起来的时候,洛逸总习惯用手不停地抓挠自己的头发:“这个凶手是个变态是肯定的,但他究竟是怎么杀人的呢?为什么要用兰花做记号?”

      孟澜也叹了口气,眉头纠结:“活着摘取心脏,就意味着排除了碎尸或食人的可能性。凶手要给死者以最大的惩罚,这可以印证我之前说的仪式性。但从赵毅本人的调查上来看,我们还是找不到他与凶手的交集,就连凶手究竟憎恨他哪一点都找不出来。而且除此以外,尸体上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尸体的摆放能够反映凶手的心态甚至性格。但这些尸体就像是瞬间死亡一样,没有被移动或摆放就自然地定格在床铺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兰花的存在有很多种的可能性,但目前来讲任何一种可能性都无法被证明。”

      洛逸苦笑道:“所以你这个犯罪心理学的专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孟澜点了点头:“犯罪学的基础就是证据,在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下我无法得出任何结论。算了,感叹也没用。我再看看档案和照片吧。”

      洛逸抬手一看表,以一种不容更改的语气淡淡说:“别了,我知道你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又赶过来帮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新材料,我开车送你回宾馆吧,你好好休息。明天等袁小野的父母来了我再通知你。”

      孟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你送我,我打车回去就是了。你也是,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养精蓄锐才好打持久战。”

      深夜的街头,出租车少得可怜。孟澜等了一阵子,才打到车回了宾馆。等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时,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一直以来的疲惫和今天的奔波很快地压倒了他,孟澜裹在被子里已经沉眠。周围的温度不寻常地低了下来,他在被子里慢慢地缩成一团,试图抱紧自己的身体,留存最后的热度。

      低沉的温度渐渐形成压迫,不知为什么就让孟澜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到达了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身下的床、四周的墙壁,所有熟悉的物品都不见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远方似乎有一点昏黄的灯火,像在招魂一般。孟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沉静下来。他仔细一听,发现黑暗中传来了莫名的跳动声,就在自己身侧不远处。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但孟澜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的右脚,一丝温热攀住了右脚裸露出来的脚踝。那跳动声似乎并不陌生,孟澜忽然发觉,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心脏的跳动声。

      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微微照亮了孟澜的脚边,让他看清楚了靠着自己右脚的东西。

      那颗心脏是鲜活的,因为他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还能感觉到温热。心脏的血管虬结在一起,在黑暗中难以分辨,那扩张的姿态他却不陌生。孟澜正盯着心脏的时候,蓦地从它旁边出现一支一支枯红的瘦手,继而把跳动的心脏慢慢举起来,直到与孟澜的视线齐平。那手掌只连着一小段手腕,之后就是虚无的黑暗。心脏的鲜红映带着枯手的暗红,似乎是地狱的变奏。那只手慢慢打开,心脏在手掌上慢慢地滚动。孟澜似乎能感觉心脏在吃吃地笑,但是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了,黑暗如坟墓般寂静。

      孟澜转身拔腿就跑,向着远处的昏黄的灯光。可是奔跑了许久似乎灯光和他之间的距离仍然没有丝毫改变。他也仍旧能够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心脏仍旧在跳动,只是看不到枯手是不是也跟了过来。

      四面八方渐渐有微风吹来,带着无比的阴冷和湿气。孟澜发现自己在跟一个又一个漂浮的雾气团擦身而过。那些雾气有的迷茫,有的生动,有的甚至近乎于一个人的样子,五官鲜明。他看到了一张脸,死灰的颜色上没有表情,那团雾气的胸口有一个黑色的大洞。那张脸孟澜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在法医的验尸房里,在照片里,那是死去的赵毅的脸。可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张脸就失去了踪影。孟澜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地向前奔跑,不停地奔跑。

      那支枯手搭上了孟澜的肩膀,他猛地一惊,步子慢了一拍。于是,他看到心脏又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

      “孟澜!孟澜!”

      大声的断喝让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诡异的黑暗空间、暗红色的枯手和跳动的心脏,消失了。孟澜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立坐起来,差点就撞到了面前的人的脑袋。定睛一眼,洛逸正站在他的床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孟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到的就是洛逸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没看错吧,阿澜,你也会做噩梦?”

      孟澜好气又好笑,道:“你就算拿的不是心理学的学位,好歹也应该学过点吧。梦是由人的潜意识汇集而成的,我也有潜意识,当然也会做梦。”

      听到孟澜出口的声音,洛逸也吓了一跳。那声音黯哑撕裂,几乎不似人声,半点没有平日里孟澜声音的低沉和磁性。定睛一看,洛逸发现孟澜的嘴唇好像失去了血色,脸色也格外苍白,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他赶忙伸手,摸了摸孟澜的额头,果然,温度骇人。

      洛逸担心道:“阿澜,你怎么发烧了?”

      孟澜张了张唇,还未回答,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房间门口:一个女子“大摇大摆”地开了门走进来,眼光还在两个人身上迅速地打量了一圈。

      女子站定在大床旁边,离洛逸一米左右的距离,然后开口道:“他不仅发烧了,还撞邪了。不过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支曲 幽兰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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