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鱼子浅

22、20

　　旭日初升，薄如蝉翼的金纱从天而降，朦胧如雾，绚烂醉人。拂面的暖意让人从心底产生了一抹倦意，让人不禁想要就此沉沉睡去，不再过问凡尘。
　　季明月有些无奈的望着对他笑得一脸热情的闻素扬，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他第一次发现脸皮厚杀伤力原来这么大。
　　“大哥。”闻素扬笑得一脸温柔，似乎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六弟。”季明月在一旁坐下，舒展的眉间表示主人的放松，随便从旁边的画筒中拿出一幅画轴递给旁边的侍女，侍女将画轴打开，画上是一位身穿粉色流纱裙少女坐在桃花树下赏景，忽而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洒落，少女有些惊讶的接住了飘落眼前的花瓣，粉色的花瓣衬得少女更加白皙，浅粉色的唇红光泽水润，秀色可餐也不过如此。右上角用小篆写着：丞相之女——古天香。
　　“六弟觉得此女如何？”季明月指着画卷问道。闻素扬一早就以流芳宴的名义前来东宫寻季明月一起看仕女图，在找不到借口拒绝的情况下，季明月也只有认真的帮闻素扬挑了起来，心下仍保留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在闻素扬有了妃子之后对他就没那么执着了。
　　“大哥以为呢？”闻素扬的目光完全没落在画上，直勾勾地盯着季明月，一幅任凭大哥做主的模样。
　　季明月望着话沉思了一会，道：“活泼灵动，俏皮可爱。可。”
　　闻素扬不答，又抽出一幅画轴递给侍女，“大哥觉得这幅如何？”
　　季明月朝画上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深绿色的衣裳的女子坐在石凳上抱着琵琶入神弹奏着，发饰两旁的墨绿紫石垂柳坠闪闪发光，让画面多了几分清新与神秘。画卷左上角有两只画眉鸟正悄悄地探出头来望着女子，其中一只身子过于前倾似乎就要从树上掉下去了，让这有些安静的画面变得活跃了起来，十分吸引眼球。右上角的题字为：丞相之女——程宛。
　　“恬静端庄，大家之范。可。”
　　闻素扬似没听到，继续抽出一副画卷，画上是一位英气十足的女子，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穿着也有点偏汤夏的风格，白色中衣做底，外穿一套棕红色皮甲皮裤，右手执鞭，左手拉扯着缰绳，身下的枣红马前蹄高高抬起，仰头嘶鸣，整个画面充满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美。题字为：丞相之女——柳如是。
　　“英勇果敢，胆识过人。可。”
　　季明月有些拿不准闻素扬的心思，但也只能耐着性子陪他玩下去，果不其然，闻素扬又抽出一张画卷打开，这幅画从头到尾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女子身着鹅黄细钿翠纱罗裙，头戴嫩叶双飞比目石纹簪，右手执着一柄绣有韩愈《初春小雨》诗句的绢扇轻放于腰间，左手搭在右手上，明明是烟雨江南的唯美，却硬是透露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题字为丞相之女——陆寒烟。
　　“锋芒内敛，锐不可当。可。”
　　……
　　闻素扬抽一张画卷季明月便评一张，气氛和谐至极，让见多了宫中腌臜的太监宫女都忍不住感其兄弟情深。季明月虽然不知道闻素扬想做什么，但却能感受到闻素扬的视线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目光之灼热都快要把他洞穿。
　　不多时，便到了最后一张画卷，画上是一位身穿天蓝色衣裳的女子，头发只是用两根碧玉簪挽起，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的望着前方，但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舒心，温暖的让人想要忘了自己身份、使命，就此沉溺其中。题字为：翰林学士之女——黄梨芝。
　　一看到黄梨芝，季明月便想起自己的五弟闻素净似乎是喜欢她来着，奈何他的性子过于老实呆板，一直闷着不说，明明人家黄梨芝明示暗示了好多回，依旧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自己或许可以帮帮他们？
　　闻素扬见季明月盯着黄梨芝的画望了好久，眸中泛起一抹猩红很快被他压下，瞟了画中人一眼，用手掩饰住唇边的冷笑，继续‘虚心’地听着季明月的意见。
　　“温婉有余，霸气不足。待考。”
　　“子谦受教了。”闻素扬起身，朝季明月温温一笑，“占用了大哥这么久的时间是子谦的不是，还望大哥见谅，子谦这就告退了。”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季明月喝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燥喉咙，对闻素扬的态度只是稍作纠结了一番，便也离开了。
　　***
　　“殿下，这些画像如何处理？”离开了季明月视线的闻素扬不再刻意去装得温和，气势全开，压迫得一行随从都喘不过气来，小桂子瞅了瞅四周，认命地上前询问，语气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中了闻素扬的雷区。
　　“全部烧了。”闻素扬视线在画卷上扫视一圈，最后在黄梨芝的画像上停留了一会，见有人去拿画卷，反手将人震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道：“将它送去给柔妃娘娘。”
　　“是。”小桂子上前拿过画卷，如身后有人追赶一样，十分快速地往昙梦宫走去。
　　闻素扬想起季明月落在画上的目光，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莫非那女人与阿月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不成？想到这里，闻素扬眸色寒如坚冰，几乎要将人冻成冰棍，“阿月……”闻素扬呢喃出声，带着一抹缱绻至极的情意，“你只能是我的……”
　　***
　　望江楼依麓江而建，以深蓝为基调，内置各种春夏秋冬四季盆栽，宽敞明亮，南北空气对流，不仅空气好，四角还置琴、萧、笛、琵琶，丝竹绕耳，实乃休闲胜地。
　　望江楼雅座一色天内。
　　“长时惭愧，竟让黄小姐久候，着实该罚。”莫嫣卿轻笑着进来，将手中的扇子收拢在自己的头上敲了敲，露出一丝顽态，让黄梨芝顿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
　　“约好是辰时一刻，莫勘校来早了才是。”黄梨芝招呼小二摆上碗筷，顺道叫了一壶时雨春。
　　“总归是让黄小姐等了，长时备了小小礼物，还望黄小姐不嫌弃则个。”莫嫣卿拍拍手，一名厨子将一个碟子呈上来摆在桌上，掀开护碗，一个装饰精美小巧的蛋糕便出现在了黄梨芝的面前。
　　“听闻黄小姐喜爱糕点小吃，长时前几日与琉璃国使者探讨之时偶然知道此物，便命人做了琉璃国最受欢迎的水果慕斯来给黄小姐尝尝，还望黄小姐赏脸。”莫嫣卿笑得一脸温柔。
　　黄梨芝用叉子舀了一小勺吃下，松软滑溜的蛋糕伴着草莓独有的清香，再配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奶油，让人欲罢不能。“色彩缤纷，乳香扑鼻，口感清新，可称一绝。”
　　“能博美人一笑也算是没辱没它的名声。”莫嫣卿挥手示意厨子下去，掩唇一笑，颇为风流。
　　有了蛋糕作为话题切入点，莫嫣卿和黄梨芝两人聊得十分畅快，又因为莫嫣卿同样身为女子的缘故，对黄梨芝的情绪掌握的异常到位，几句话下来，黄梨芝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忽而莫嫣卿发现黄梨芝的目光僵硬了一秒，似不经意望去，发现闻素净正好经过大厅。
　　闻素净身穿一生米白色长袍，头发尽数束起，玉冠和腰间的玉腰带一样镶着颗浅棕色的圆石透玉，面色清冷，既有看尽一切繁华的漠然凉薄，也有包容一切的大度慈悲。
　　闻素净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和黄梨芝眼神对上之时笑容瞬间有些不太自然，朝莫嫣卿点点头，便走过来打招呼道：“莫勘校、黄小姐，好巧。”
　　“见过五皇子。”莫嫣卿和黄梨芝起身回道。
　　自从闻素净出现之后，前一秒还在和莫嫣卿高谈阔论的黄梨芝马上陷入了沉默，安静地吃起糕点来。
　　闻素净也不知说什么，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茶来。
　　莫嫣卿有些好笑地望了望两人，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望着闻素净促狭道：“五皇子可是约了美人？”
　　此话一出，黄梨芝吃糕点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望向闻素净。
　　闻素净夹起一块和黄梨芝一模一样的糕点吃下，接过手帕擦了擦嘴才慢悠悠的说道： “并未。无瑕只是喜爱这麓江风光来望江楼小坐而已，倒是打扰了二位的兴致。”也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也许是刚吃了糕点很是满足，闻素净朝两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黄梨芝垂眸压下快要满溢而出的失落，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闻素净刚走了几步，莫嫣卿又问道：“明日便是流芳宴，不知五皇子可有相中的小姐？”
　　语语一落，两人的身形都有些僵硬。
　　“一切随缘。”闻素净并未转身，但因为他那有些凉薄的声线让话语也带了几丝凉意，让人发寒。
　　黄梨芝轻叹一声，也没了继续吃茶的兴致，寻了个理由也回了府上。

作者有话说

　　懒惰的作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