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霍桑阿萨辛

45、盲鱼

　　“唷……恶心！”身后的林子明替他说出了心中的感受。
　　“那些不是血。应该和苋菜的颜色差不多。”秦卫转过头来做出了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
　　王月廷指了指隐没在苔藓丛中的铁质扶手：“它们应该是吸收了这里的亚铁离子，所以才会产生那种气味和颜色。”
　　看起来挺吓人，但凡事都该有个合理的解释——杜瑜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在这条幽暗的迷宫中尽可能地走得远，就应该用科学的解释作为最强的镇定剂。
　　不过老徐和鬼火头颅的科学解释又是什么呢？
　　转眼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将近百米的距离。隧道的入口处已经重新隐没在了黑暗中，无迹可寻。杜瑜忽然觉得自己犹如置身于一座古代的坟冢之中，离地三尺，插翅难逃。
　　前面，庄深和秦卫这两位大山以海拔优势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情形，百无聊赖之中，杜瑜唯有将目光转向脚边的水道。
　　在隧道的中部，轨道里的积水足有一米多深，呈现中浑浊晦暗的灰绿色。光柱打在水面上，犹如一块杂质斑驳的玉石。
　　而就在这块玉石中，有绿色荧光正在扭动着。
　　就是杜瑜之前在隧道外面看见的那些亮光，此刻可以确定它们并非实体，而是一种能量的反映。它们如同一层绿色的薄纱在水中漂浮，又像一朵朵水母旋转游曳，泳姿优雅。杜瑜被它们所吸引，不自觉地边走边看，走出大约十几步之后，忽然发现水底下有什么白晃晃的东西慢慢浮到了水面上。
　　一张人的脸！
　　开始那么一两秒钟，杜瑜真真正正地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靠在了苔藓上。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那人脸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水里，然后悠悠地翻了个面——脑袋下面没有身子，从脖子里看进脑袋里，还是中空的。
　　是一个鬼火头颅。
　　“这东西在空气里化得快，在水里则能保持很长时间。”秦卫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个应该是上周解决掉的，顺着水又飘回了隧道里。”
　　他正说到这里，只见那头颅忽然在水里抖动两下，竟猛然张开了大嘴。
　　这一下杜瑜可算是看清楚了，就在头颅的空囊里，游着七八条大约小指长短的小鱼。或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眼睛严重退化成为凹陷，通体透明，就连脊柱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像是一件小小的微雕工艺品。此时此刻，正是这些小鱼不停游动推拱着，这才带动了鬼火头颅在水中沉浮不定，更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看起来这些鱼是打算将这具皮囊当做巢穴了。
　　杜瑜心里觉得有趣，正想告诉别人，耳边就已经传来了王月廷的惊叹：“好大一群。”
　　果然，就在鬼火头颅的后方，隧道深处的方向又游来了一群小鱼，黑压压如春季孵化的蝌蚪一般。
　　“诶我说老秦，你是不是也在这地下养过鱼啊？不然这好端端的地铁隧道里怎么会有鱼？这玩意儿看起来很好吃啊，我说秦卫你在地下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尝过它们的滋味啊？上海有一种菜叫做银鱼炒蛋，比这还小的鱼，浑身上下没有鳞片，整条整条地抓一大把直接和鸡蛋炒一大盘，那味道……”
　　说到这里，林子明做了一个陶醉的表情，同时伸脚去像要逗逗那些玲珑剔透的小鱼儿。可是与此同时，秦卫的警告声也响了起来。
　　“别动！”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林子明的鞋尖点到鱼群中间的时候，小鱼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四五条手指大小的鱼同时将脑袋从水里竖起，下一秒钟纵深弹跳而起，咬住了林子明的鞋套死死撕扭起来。
　　鞋套是防水布制成的，韧性极佳，却在这些细小的利齿之下节节败退了。不出半分钟的功夫，崭新的鞋套已经被咬出了几个大窟窿，更有一条小鱼正在努力朝着林子明的鞋子里钻去。
　　林子明一把揪住鱼尾将它托了出来，一不留神手指被隔着手套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靠！什么东西？非洲食人鱼的亚洲亲戚吗？”
　　他狠狠地将那条鱼摔进了对面墙上的苔藓里，另外几条还咬着鞋套的也都死命拽下、比照处理了。然后脱下手套查看伤口，竟少了一小块肉，鲜血直流。
　　可是危机远远没有结束——像是听见了无声的战斗号角，那黑压压的一大群盲鱼竟全部朝着他们几人游了过来。
　　“所有人，站到扶手上去，都站上去！”
　　不需要秦卫再解释什么了，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杜瑜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强大的行动能力。他手脚并用，扒着血淋淋的苔藓站到了钉在墙上的铁质扶手上。这里距离水面还有相当一段距离，高处则是一排预留给照明设备的凹槽，双手扒住这里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吃力。
　　知道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王月廷狠狠瞪了林子明一眼，然后转向了秦卫：“现在怎么办？”
　　“等，等他们找不到目标，自行离去。”秦卫的回答总是这么简单扼要，“然后下次走路安分一点，不要主动招惹它们。”
　　“恐怕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一直沉默的庄深忽然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