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霍桑阿萨辛

4、第 4 章

　　玉桥宫的闹鬼传说，远在地铁站建成前就流传甚广，几乎可以算是这座城市民间传说的一部分。原因在于附近一带旧时荒凉，没什么人烟。方圆几十里不是野林子就是菜地，唯一的标志性建筑就是玉桥宫——山脚下的一座河神庙。
　　玉桥宫庙里供着的主神是玉桥真君和金岭真君，一个水神一个山神，偏殿里供着的才是龙王爷，因此也被称为“二王庙”。
　　修造二王庙所选的地点山环水绕，正是最容易发生溺水以及山难的地方。每年总是能够从附近的林子或河流里捞出几具无名尸体来，无人认领的，便都埋葬在庙后的乱葬岗上。阴气积聚，久而久之就有一些怪力乱神的事儿传出来。
　　后来城市规模扩大，原来的菜地和树林被夷平了盖起楼房，河流也填了一大半，二王庙自然也只剩下个残骸，缩在某个宾馆的后花园里面。听大院里执勤的保安和保洁人员说，那个地方一到晚上依旧很不太平。
　　如此推算起来，玉宫桥附近的地下隧道正是经过双王庙附近的，因此当初修建的时候挖出过不少人骨，会有“闹鬼”的说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杜瑜并非无神论者，但也从不坚信鬼怪的存在。他明白，大家之所以喜欢这些传闻，图得也不过是个猎奇罢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隧道幽灵，实实在在的地铁故障才真正可怕。
　　而故障，才是工人们绝对不愿意认真谈论的话题。

　　这之后几天，杜瑜又在站台上见到过几次阿明和他的哥哥。当每一次视线交汇时，他都试图展示出最友好的微笑，但明哥却总是视而不见。
　　倒也是。作为匆匆的过客，又有什么必要与一名死守站台的小助理发生联系？
　　转眼间夏去秋来，杜瑜的实习工作近入到了尾声。他本就是被市地铁总公司派来接受入职培训的新人，这之后就将被调往其他站点从事正职工作，就此告别玉桥宫地铁站。
　　半年时间说短不短，离去总会有些不舍。杜瑜花了几天时间，向认识的同事和熟客们告别，并将自己认为值得留念的站内地点都摄入手机镜头。做完成这一切之后，也就到了离开的那一天。
　　周六，阳光灿烂。本该值最后一夜晚班的杜瑜醒了一个大早，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就这样愣了足有半个小时，他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跟一个人说“再见”。
　　最后一次上班，会不会遇到阿明兄弟呢？这个想法，虽然不是“未做不可”的执念，但如果真的错过，却又有那么一丝无法言喻的遗憾。
　　杜瑜嘟囔着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轻度强迫症，一边穿好衣服起床了。
　　到达地铁站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并不十分拥堵的早高峰已经平缓过去，站台恢复了平静。没有立刻换上制服，杜瑜在站台中部的长椅上坐了大约半个小时，低垂的目光里忽然出现了一双带着荧光色的球鞋。
　　“嗨，今天怎么没穿制服？”
　　明哥还没出现，倒是阿明先来了。
　　比起兄长来说，这个少年的确非常讨人喜欢，似乎也很懂得如何与人沟通。地铁还有五分钟才到站，他就干脆坐到杜瑜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截肉松面包啃了起来。
　　原来“阿明”叫庄明，还是15岁的高一学生。他哥叫庄深，目前从事建筑评估工作。庄明并不避讳谈及私事，甚至主动告诉杜瑜，自己和哥哥是同父异母，不过从各方面来说，庄深都绝对是一个经典的好兄长。
　　这个孩子可真是自来熟啊！杜瑜忍不住提醒他，不应该对陌生人透露这么多私人信息。
　　“可你不是陌生人啊。”庄明放下面包，笑得灿烂，“住这附近的同学都认识你，我也常在站台上看见你呢。还有上次的漏水，还有上上次我哥差点踩到你……”
　　这孩子可比他哥敏锐多了。
　　杜瑜笑了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广播里响起了列车进站的声音。
　　“拜拜啦！”
　　庄明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朝着黄线走去。
　　杜瑜本能地也想要跟过去维护秩序，却想起自己穿的是便服，于是向庄明挥挥手，依旧坐在椅子上。
　　列车进站了，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停在了既定位置上。蜂鸣提示响起，然而诡异的是，无论是车厢门还是站台上的屏蔽门，都迟迟没有动静。
　　发生故障了。
　　无论候车人或者车内乘客，都是一脸茫然。连当值的站台助理也面面相觑。好在一号线运营的这半年时间里各种瑕疵不在少数，大家都习以为常，因此一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骚动。
　　发现庄明回头看着自己，大有求助之意。杜瑜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肩，却没有找到对讲机。他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快步朝着车站控制室走去。
　　控制室在车站一层，就在杜瑜迈向上行电梯的同时，忽然听见一阵“隆隆”的闷响，如滚雷从隧道的入口处传了过来。
　　昏暗的隧道中出现一道强光，打在停靠着的列车尾部。杜瑜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为时已晚，瞬间过后，月台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可怕撞击声！
　　整层车站的灯光全部熄灭了，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杜瑜被巨大的震荡波推倒在地。黑暗中有几只脚擦过他的耳边跑了过去，他迅速扶住电梯站起身来，紧接着嗅到了一股焦糊的烟气。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