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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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未然只是调侃了那么一句，见周颖并没有跟她一起八卦的欲望，便住了口，相携着和她一起回到园子里。
谭雪珍眼尖，她们一来她便看见了，一手举着团扇一手指着她们笑道：“你们看，司家的小姐个个都是好人才，那司未然妹妹年纪小小却有那份玲珑心思，实在是让人爱都爱不过来呢！”语罢，还热切地朝她们俩招手。“快，快来这边！你姐姐在这里呢！”
她这么一嚷嚷，司未然和周颖这才注意到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的小姐们此刻都围坐在一起，中间好整以暇喝着茶的是卢莞月，在她旁边的是司未晚，虽两手交叠端坐如仪，脸上的表情却有点纳罕，想笑似乎又笑不出来的感觉；而那谭雪珍却是一脸的兴致高昂，也不知道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
谭雪珍的热情司未然刚刚已经领教，却不知她怎么对她像是蜜蜂见了花、久旱庄稼遇到甘露、失散的孩子遇到亲娘一样那么激动黏糊？按理说她们不过是第一次碰面，就算一见如故也不必如此吧？周颖也觉出了些异样，询问地瞄了她一眼，她微微摇头，仍挽住她的手不慌不忙地往人群那边走去。
她俩一走近，有位圆脸的小姐迟疑地望了一眼周颖，犹豫了半晌才迟疑道：“你是周颖周小姐吧？我们几年前是不是见过？好像在元宵灯会上……”
周颖一听，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扬起嘴角笑道：“原来是罗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其实这群高门小姐中不少她都是有些面熟的，只不过离开京城好几年，关系便自然疏远了。想当年她和父母还留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她也是常随母亲游走各府官宦宅门的。贵族小姐的圈子要从小培养，不然交不到手帕之交不说，可能还会在无形中被排斥。
谭雪珍等她们寒暄了几句，这才走过来一把拉住司未然的手，笑道：“我对未然妹妹算是一见投缘，若是早点结识就好了！你们瞧，这妹妹头上戴的、衣裳绣的，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呢！就是她二姐姐，”她转头朝司未晚那边一点。“她头上戴着的那支花样的发簪，也一样出自未然妹妹之手呢！”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坐着的司未晚，她虽微微含笑，手下却一紧，几不可见地捏着自己的裙摆，青筋都似凸了出来。
谭雪珍仿若知悉她的反应，唇角边略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又接着道：“我却是有一点不明白，二小姐府上有这么一位伶俐聪慧的妹妹，怎地从不见她带出来？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起？难道这么好这么有趣的妹子，还需要藏着掖着不成？”她这话才刚落下，周边的小姐们就神情各异，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司未晚那一刻几乎要气得站起来，不过得利于她一贯的沉稳脾性，这才隐忍了下来。谭雪珍素跟她不合，尤其两人的父亲又是官场上的竞争对手，见面自是不会亲来密往，姐妹情深。
原来陷阱在这里。司未然不是个笨人，自然也立刻明白了谭雪珍这一席话的用意。从刚才甫一见面到现在，这位谭小姐都表现得异常高调，还对自己多有吹捧，原来是为了引起众人对她的注意。宣传称赞她是假，挑起大家对她们司府姐妹关系的关注才是真。
司未然以前一直关在宅子里不肯出门，除了她自己本身个性的原因，也有司府其他几房对她不待见、将她排斥在他们圈子之外的缘故在内。潘氏出身寒微，身子又不太好，自是对她照拂打点不及，而老夫人掌管着一大家子的内宅大权，更是没有办法带她出门结交朋友，这么一来，京中世家权贵对她不熟悉甚至一无所知也毫不奇怪。
但是，这古代天朝，一是追求政通人和，二是讲求齐家修身，若是一家不合，家族之间貌合神离龌龊不断，不但被外人看笑话，传到御史天听也是非常不光彩的一件事，甚至会影响到那一家当官者的仕途。这司府不管内部如何分裂争斗，但是在外却是万万不能显露出来的，表现出来的都是自己光辉灿烂、春风化雨的那一面。现在谭雪珍这一番引人猜疑的话，会让其他小姐们怎么看，又会怎么揣度她们司府内部之间的关系感情？这古代讲究时代同堂，一大家子完全没有矛盾肯定不可能，但是还要看是什么矛盾。司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小姐都能出来参加各种社交场合，结交朋友，却唯有四房的这位嫡出小姐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甚至连提都不被他们提起，岂不启人疑窦？若不是存心打压这四房的小姐，还能是什么？
别小看小姐太太之间的你来我往，官场上的老爷公子们因政治修养的原因可以做到即便是面对自己最痛恨的冤家对头也能觥筹交错谈笑自如，但是这限于内宅之中的女人们，却是一点细微动作和态度都能说明和透露很多东西。谁与谁不合，谁与谁家又走得极近，只要稍有留意，或者对方不察自己泄露出来，就能获悉甚多。司家如今是司家老夫人掌权这谁都知道，这老夫人的身份以及和如今下一辈各房的关系微妙也常被京中背后议论，只是老夫人管家严苛，对外也一丝不错，让人找不到什么可供指摘的把柄，加上那几房老爷对老夫人都表现得也是恭敬有加，外人也只当这司家内部一团和气。
不料如今，司家四小姐司未然首次出席世家小姐的赏花会，就被谭雪珍当作一个可以攻击司未晚，或者更准确点说是攻击司家那两位当官的老爷司治仁和司治义的靶子。两位老爷治家不严，纵容自家夫人女儿排挤四房，虽说这只是家事，但对于自家亲人尚且如此，若是对待其他官场同行尤其是异己，又会如何？如今正逢朝中形势复杂，权势地位不过瞬息即变，有这样一个打眼的把柄被人抓住，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司未晚才气得差点吐血，更是对谭雪珍恨之入骨。
谭雪珍无视司未晚投过来的不善目光，得意地撇嘴一笑。你想巴结上卢府，岂不知非但卢莞月，就是卢长青卢阁老，也最不喜那种阴谋算计、恃强凌弱的小人？想成功结交卢府，至少也要在人品道德上让人找不出瑕疵才行。
她今天这么一番作态，先是将从未出面见人的司未然捧得人尽皆知，才华洋溢，不料话锋一转，又暗示这么一位伶俐可人的妹妹却被司家封藏，将司未然塑造得楚楚可怜，又将司未晚暗示成嫉妒打压自己妹妹的小人，实在是一件快事有木有？
听了谭雪珍的话，那些自小浸淫在内宅争斗的小姐们哪一个不是人精？自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这番话里的意有所指。以前是根本不知道司未然或者不感兴趣这个人，如今见了她，再瞧瞧表情已经快撑不住的司未晚，明显有好戏可看为什么不看？是以个个都互使眼色，兴奋非常。
“我这四妹妹年幼体弱，不常出来走动也是家中长辈亲口吩咐过的，”司未晚不甘心坐以待毙任人指摘，遂不甘示弱地开口：“谭小姐这番话是何意？莫非是想指责我家长辈不成？”
谭雪珍挑眉一笑。“我哪敢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好奇而已。你看你家妹妹初次来莞月姐姐府上做客，也不见你引着你妹妹跟咱们多介绍认识一下，我若不是因为未然妹妹这身别致的打扮，只怕也要将她忽略了。”司未晚急着讨好卢莞月，却将自己的妹妹忽视在一边，这话她不必说得太清楚明白，众人一想就能知道。
司未晚差点气得倒仰。她的确是有心结交卢莞月，也有过将司未然以及她的那一套星座学说当作噱头引她注意的打算，只是这卢莞月油盐不进，对她不冷不热，加上还有其他小姐在旁边插话逗趣，她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这话题都还未引到司未然身上来，司未然又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并不需要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带着，是以这才将她暂时忽略了。却没想到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疏漏，却被谭雪珍当成了把柄紧抓着不放，真真可恶！
“我……”她还没想清楚怎么解释，一直安静了很久的司未然忽然轻笑着地发话了：“谭姐姐还真是一个好姐姐，我才来她便这么关心我，”司府内部的争斗是一回事，可是被外人拿来作筏子却是另一回事。她虽是从现代来的，却也不是不知道这古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承蒙姐姐们的关心，未然感激不尽。”说这话时，她敛衽朝卢莞月、谭雪珍等一众人行了一礼。话说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别的没学会，这行礼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未然自小体弱，不免就被家中的老夫人、大伯娘、二伯娘还有这些姐姐妹妹们多顾惜了些，我今日出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姐姐多多担待，不要怪我二姐她们才是，都是我从小被惯溺至此才会让诸位见笑。”她微微笑了一下，态度坦然大方，不谈司未晚有没有慢待她，只将所有争执的根源揽在自己身上。“我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启蒙得也晚了些，见别家这个年龄的小姐不说才华出众，至少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自觉不如他人，便将自己关在宅内，若非家中这些姐妹时常来为我解闷开导，只怕性子会越来越偏狭。”说到这里，她朝面部表情明显已经缓和的司未晚调皮地眨了眨眼，又拉起一旁周颖的手作出一派小女儿天真欢喜之态。
“后来慢慢我身子也养好了些，就在姐姐妹妹们的鼓励下学起了一般小姐家早该学习的东西，不但读书识字，这待人接物我二姐姐还常常时不时地身体力行来教导我。”这话算是褒奖了司未晚，帮她挽回一点刚才丢失的颜面。“未然驽钝，论聪明才智是万万及不上其他诸位小姐姐妹的，不过好在老天爷也没有完全抛弃我，还是给了我几分天赋，这画出来的几个头面、衣裳花纹式样，都是在跟着家中先生学画画的时候无意中想到的，本来我只打算自娱自乐不敢拿出来献丑，却不料二姐和其他的姐姐妹妹们纷纷称赞，还说可以照样子做出来，也算别有意趣，我一想，也是跃跃欲试，姐妹和长辈们也都由着我任性了。”
司未然侃侃而谈，不说其他小姐如何，单是卢莞月，原本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的，这下倒是对她产生了几分兴趣。
“未然年幼鲁莽，见这头面衣裳都按我的样子做出来了，便想穿戴出来让人家瞧瞧……”她没说完，把头低了下去，露出一副颇不好意思的神情，周颖也是个机灵的，见状便立刻笑着接口道：“她也是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在家臭美了还不满足，却还想走出来让别家的姐妹看看，称赞称赞，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司未晚也赶紧在一边附和。“这不，正好卢小姐邀请我们去赏花，我们便带着她一同来了。”
这一番说唱应和，端的是演出一副姐友妹恭、合家欢喜的剧情来，不说别家小姐作何是想，本来还洋洋得意、暗爽在心的谭雪珍可是气得一肚子血差点没喷出来。她实在小瞧了这位在过去名不见经传的司家四小姐，原以为这姑娘年幼好骗，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却不想这结果不但没顺着她的计划走，反倒愣是被那个司未然寥寥几句话给转圜了过去，怎不令人捶胸顿足？
谭雪珍的打算是落空了，却让司家这几位姐妹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但司未然设计的那些东西在这一刻才真正被这些世家小姐们感兴趣起来，卢莞月对司家的这几人也开始另眼相看，尤其是当中年龄最小的司未然。接下来的时间卢莞月一直让司未然陪在自己身边，亲切友好地聊东聊西，司未晚本想借此再跟卢莞月亲近一点，但却被司未然和周颖暗中拦住了。今天一役，她们司家已经够高调显眼了，若是再不知适可而止恐怕就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了。
赏花会结束后，来做客的小姐们纷纷打道回府，因着投契，司家这几个被卢莞月留到最晚才离开。
出了二门坐上马车，巷子里已经见不到其他官府的马车，外面的大街也显得清净了许多。现在是申时末，对于古人来说已经算很晚了，那些在外面奔波忙碌的人，俱是该下班的下班，该收摊的收摊，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司府的车夫熟练地挥鞭赶马，将马车缓缓的驶出巷弄口，原正要往左，忽听右边远处马嘶轰鸣，蹄声阵阵，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其刺耳。车夫本能地收住了缰绳，车厢中的几人也听到了这嚣张的声音，好奇地掀起窗帘循声望去。司未晚本想说些什么拦阻这两位妹妹，但也没抵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探头往外瞧了一眼。
只见两匹高大骏马，一棕一白，疾如闪电地从远处奔驰而来。身影渐近时，原本一直觉得疲惫兼百无聊赖的司未然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两匹马上的分别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不说长相，光是那气势就足可笑傲全城——实在是太TM的嚣张了有木有？太张狂了有木有？太目下无尘了有木有？在大街上纵马奔腾，万一伤到老百姓怎么办？
基于某种根深蒂固的仇富情结，司未然很有正义感地想道，刻意忽略了此刻街上几乎并没有什么行人的事实。
两匹骏马几乎是同时到达卢府的大门口，马匹因急速停驶而前蹄高扬，嘶声不断。两位年轻公子熟练地紧抓马缰，仍是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那是……”待他们下了马，司未晚这才看清了他们的相貌，不禁张大了嘴。“那不是勇定侯的洪公子吗？”洪府嫡出的是一对双胞胎，却不知这是其中的哪一个？
周颖定定地望着那位从白色骏马上翻身下来的人。“卢……卢少枫？”她失声叫道。
司未然还在猜测那两人的身份，一听司未晚和周颖口中喊出的话，顿时也和这两位姐妹一样，风中凌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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