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自谋福路》忆如往昔

18、第十八章

　　那卢莞月见各府小姐们差不多已到，也不过来相迎，只在亭中静待而立，手里依旧还捧着那盆植栽。
　　这些受邀来赏花的小姐似乎都知道卢莞月的性子，也不觉得怠慢，径直脸上带笑地朝亭子那边走过去。而这其中态度最热切，步子也最快的便是谭雪珍。司未晚像是也盘算着什么，领着司未然和周颖紧随其后。

　　司未然对卢莞月颇有些好奇，便很仔细地观察着那位阁老千金。卢莞月年已及笄，算是这群千金小姐们年龄比较大的。今天虽说是她作东邀请各府来赏花，却也并未怎么打扮，只着一件鹅黄色襦衫配一条月白色百褶裙。长相尚可，既不妖娆出众，也不清甜柔婉，盈盈而站自有一股宜家宜室的味道。都说这卢小姐爱兰如命，如今招待客人也不忘手捧一盆植栽，倒是给人不拘小节的印象。

　　才踏入亭子，还来不及开口跟她寒暄，便听得这卢府千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偶得一诗，莫若念出来给各位听听？”谭雪珍堆起笑正要接口，谁知卢莞月只是微微转身，仰望着亭外娓娓道：“小楼一梦惊风雨，始知落絮草木深。枝残树病空遇冷，叶茂花繁团争春。若不是那梦提醒了我，还不知道这花病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素手还怜惜地轻抚着那盆中的枝叶。

　　众人还来不及咀嚼她那诗中的意思，便下意识地朝她怀中的盆栽望去。原本以为是什么珍稀品种，却不料只是一盆常见的建兰。司未然瞧了眼那盆建兰，她对名花异草一向不识，但这种兰花她却是知道的，她以前打工的时候曾有个老板就喜欢养花，这兰花就是他养的其中一种。只见这盆建兰花蕾蔫萎，枝叶枯黄，但根部还算健康，想来只是一点小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司未然看出的事，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在心里暗自思忖，那阙诗是什么意思？表面上好似说的是这些花草和盆栽，往里深想似乎又包含了别的意味。这么一琢磨，众人一时寂静无声。

　　还是卢莞月这位东道主打破了沉默，笑道：“这亭子里未免太狭小了一点，我们到园子里去逛逛吧！”说着，将手中盆栽往旁边一挪，立即有丫鬟上前接过并躬身退下。

　　众位自是纷纷应和，随她出了亭子，往花园方向缓步而去。谭雪珍心中虽颇有些懊恼，却还是面带微笑地紧跟在她旁边。说起来，她跟卢莞月还是亲戚关系，她俩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不过卢母是原配所生，而谭母却是继室所出，关系并不亲密。正因母辈隔了一层，谭雪珍有心想亲近这位表姐却不得其门而入，卢莞月待她就跟待寻常人一般无二。

　　走至花园中心，四周花团锦簇，百花争艳，谭雪珍笑道：“都说这府里有两物最有名，一是松一是兰，如今见这花园遍植的兰花，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莞月姐姐不常叫我们来，不然就是常住这园子里也是愿意的。”

　　卢莞月淡淡一笑。“这些兰花都不过是寻常品种，大家若是喜欢也可以在自家院子里栽种一些，一样可以慢慢欣赏。”不知不觉便将她的话推回去了。

　　司未晚像是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无论珍贵还是寻常花种，还是要看种植养护的人是谁，会养花的人，即便是再普通的花也能种出旁人比不上的风采。说来也巧，家母最近得到一盆素冠荷鼎，可惜对养兰却一无所知，我想与其让这兰花放在我们这些不懂花木的人手中，不如就送给卢小姐吧？也算是得其所哉不是？”说罢，手执团扇朝卢莞月微微一礼，露出几分谦和与羞涩来。

　　司未然面无表情，却在心里佩服这司未晚拍马的功力。知道卢莞月喜欢养花，特地去寻来那传说中珍贵无比的品种投其所好，还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一番话，只怕是早有预谋吧？
　　谭雪珍不着痕迹地瞪了司未晚一眼，却对司未然频频示好，笑脸以对。

　　卢莞月客气地拒绝了司未晚的好意，又指着园中的兰花介绍了一些养兰的知识和技巧。在场的小姐未必感兴趣，却个个听得很认真。
　　边走边赏花，转眼便逛了大半个园子，大家累了，便三三两两地在园中的石凳、藤椅上坐下来休憩聊天，卢府的丫鬟们殷勤地端上来各色果品和香茗。

　　周颖原是一直跟司未然在一块的，她说要更衣，卢府丫鬟便带她去了。司未然找了个清净地坐下，觉得口渴，伸手从丫鬟端来的托盘中取过茶盏，才啜了一口，便见谭雪珍笑意盈盈地往她这边走来，见她这边没有多余的椅子，便吩咐身旁的丫鬟去端了个藤椅过来。

　　“你是司府的司未然妹妹吧？我早听过你的名字，却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在今天碰上了，也算是意外之喜吧？”谭雪珍一坐下来便热情洋溢地看着她道。
　　司未然有点冏，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娇娇娆娆的小姐还是个自来熟，遂点头道：“我极少出门，没见过我也是自然。”

　　谭雪珍细细地打量她，从头饰到裙尾一处也没放过。打量完之后啧啧叹道：“妹妹年纪小小，却有如此巧手，这些头面首饰、衣裳花纹都是你自个儿画的吧？真真是匠心独具，我还从未在其他小姐们身上见过呢！”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音量一下抬高了几分，还站起来俯身摸向她的衣摆。

　　司未然正奇怪她是如何知道这些图样都是自己设计的，不防她有如此动作，一时竟忘了闪避。谭雪珍捧起她的袖口，盯着上面简单的几处图案，口中啧啧声不断。她的这一夸张举动，立即引起了旁边几位小姐的主意，她们也走过来凑热闹。“在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

　　谭雪珍转头瞧了她们一眼，指着司未然的头饰和衣裳道：“说起来你们不知道吧？这司府的四小姐端的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你们看到她的头面和衣裳没有？这些花样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呢！有意思吧？”一边说一边笑，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她不说大家还没注意到，这么一说倒是纷纷留意了。看着司未然的穿衣打扮，确实有几分与众不同，不论是头上戴的还是衣裳上的图案花纹，不仔细看没觉出什么，仔细看却觉颇有几分趣味。还好司未然撑得住，没有被这一群人的目光所吓倒，反而坐得背挺腰直，像一个标准的人形模特。

　　要知道，想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被人当珍稀动物打量算什么？只要以后能赚钱才是硬道理。司未然一边朝众人撇嘴轻笑一边在心里无耻地安慰自己。

　　被谭雪珍这么一宣传，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赞叹的，也有摇头不以为然的。谭雪珍见赚足了声势，又觑了眼那边还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卢莞月的司未晚，嘴角轻轻一撇，故作兴致勃勃地对围观者提议道：“我们也让莞月姐姐看看未然妹妹的巧思吧！听听看她怎么说？”
　　众人见有热闹可看，自然纷纷说好。

　　司未然再迟钝也对谭雪珍有所警觉了。这位以前素未谋面的谭小姐自打一进卢府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她虽还摸不清楚她的意图，但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地被人牵着走，被当了棋子还不自觉。

　　“我还要等我的表姐，”她起身朝大家盈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多谢各位姐姐的抬爱，这些不过是我在家闲来无趣随手乱画的，实在当不得诸位的夸赞。”手臂轻抬，一直陪在身边的佳期立刻上前扶住她。“颖姐姐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走，我们去找找她，可不要出事才好。”说完，便再次朝围观的众人略施一礼，带着自己的丫鬟仆妇走远了。

　　却说周颖那边，更衣完之后便打算原路返回去找司未然。这次出来参加赏花宴，她可是牢记外祖母的嘱托，要好好照顾司未然。眼见司未晚一心想巴结上卢莞月，根本无心看顾司未然，这份重任自然落在她的头上。这么一想，更是加快了脚步。

　　路才走到一半，就见几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小姐正靠在假山后的楼阁上驻足闲聊。她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就听见那几位小姐的娇声笑语随风吹送过来，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
　　“唉，若不是冲着那位被今上当众称为天纵英才的卢公子，我才不想来这劳什子的赏花会！赏花会几乎月月都有，谁有那个耐性回回都参加。”一位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团扇轻摇，半嗔半怨道。

　　另一位身穿茜红衣衫的女子不怀好意地碰了碰她的肩，稍稍压低了点声量道：“原来你是冲着卢少枫来的？我还说今日你怎么如此积极……”
　　“别跟我假模假式了！”紫衣女子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道：“来卢府的小姐们无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跟卢莞月攀交情，那司家的跟谭家的可不就是？一个就是想一睹卢少枫卢大公子的风采，不过这个……估计是可遇而不可求。”她有点遗憾的摇头。

　　虽然明知在官家豪门，年岁已大的公子小姐几乎不可能碰得到面，即便是能碰见也要刻意回避，可是架不住这些年轻少艾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的热情与幻想啊！那些听西厢记牡丹亭听多了的小姐们，说不定也在心里做着才子佳人花园一遇一见钟情的白日梦，虽然明知是奢望，可是能有这个机会离自己的梦中情郎更近一点的机会，也是让她们无法抗拒的诱惑啊！
　　这两位说话的女子看来是闺中密友手帕交，这才敢如此大胆直白。

　　周颖听见这话自不敢贸然上前了，反倒闪身躲进了假山旁边的树丛里。卢少枫？这几个字让她微微一愣，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随父母去拜见卢阁老在川蜀的族人和亲眷，她跟卢莞月在那时有了一面之缘，但同样的，对卢少枫，她也见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

　　如果不是无意听到这几个小姐的话，她几乎可以算是完全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但猛然一听人提及，竟是……那一刹那，她心中五味杂陈，竟分不出是何种感觉何种滋味。

　　幸好那几位小姐又聊了几句便移步去别的地方了，她不敢马上出来，仍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这才慢慢从林子里出来。整了整衣衫，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司未然，她的表妹竟从假山的那一面饶了过来，看样子是特意来寻她的。

　　“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司未然却打断了她，一脸笑笑非笑地睇着她，玩味地开口道：“别告诉我你也听到了刚刚的话？”见她一怔，然后下意识地撇开头抿唇不语，才长声一叹：“看来这世家大族，果然是藏不住秘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