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殊途同归＞＞》被窝里的石榴

4、第 4 章

　　（四）
　　坐在飞往吉林的飞机上，吴邪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身边坐着的是埋头打游戏的小花，身后是鼾声如雷天怒人怨的胖子。吴邪他们坐的是一等舱，舱内大部分是出差的商人或公司猎头，而这些人常常没有充裕的睡眠时间都想在飞机上好好补个眠，可惜遇上个胖子睡成这幅德行。脸皮薄的吴邪实在没有勇气承受机舱里那么多的白眼，只得闭上眼假眠。而小花，他本就是个挺超然世外的人物，白眼算什么？就算是白花花的眼珠子滚到面前该踩着过还是踩着过，是个十分嚣张的家伙。
　　大个的登山包和豆子都已经交给物流托运了，所以他们下机的时候身上除了钱包手机就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托运的东西很快就到了，并没有太过不合时宜的东西，习惯了旅人和驴友的人们对这样大小的登山包适应度很高。在宾馆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出发了，长白山不是第一次去，所以路线明确甚至不需要再翻找地图。
　　在杭州的时候吴邪和胖子只准备了上山的必须用品，食物之类的东西本就预算着来当地买，解语花是不喜欢自己去逛超市买东西的人，东西都在家里吩咐人直接打包好了带来的。所以在二道白河最后的小镇里，吴邪他们补充了包里的食物。
　　还是沿着之前的老路走，四天之后，他们再次来到了营山村。这次上山既没有陈皮阿四跟着也没有张起灵带路，当初的那个顺子与他爹一样莫名奇妙死在了这个大山里。这样的情况下，任凭他们几个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找到那道缝隙，莫说他们靠自己根本到不了那小圣雪山，便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他们到了，估摸着也认不出来。
　　好在，这是个有钱能使磨推鬼的年代。虽说秋天才是长白山的旅游旺季，但是其他季节也不乏大量的旅客前来游玩，比起吴邪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营山村改变了许多。破败的房子被休整一新，家家户户的门都大敞着里面摆着格式的手礼和纪念品，商业气息极浓。与别的旅游景点不同，在这里即便你是自驾游的旅客也需要找个向导一起进山。所以这里比别的地方都多了一个店铺，向导介绍所。
　　一张一张的传单被塞到手里，吴邪耐着性子一一接受，豆子趴在吴邪肩头四处张望不时低唤两声；王胖子开始的时候还会接一两张，扭头丢掉，再后来是见到发传单的就头疼干干脆脆地剜几把眼刀过去，凶狠的表情在赘肉横生的脸上显得极为滑稽却再没人敢烦他；小花埋头打游戏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愣是一张传单都不沾手。
　　营山村里脾气最怪却人气最高的向导是个姓齐的年轻人，名字叫齐通。且不说这年轻人带上山的人个个儿都能好端端的回来，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拿回一两件地上捡来的稀罕宝贝。至于怪，这能让齐通做向导的人必须是他看得顺眼的，看不顺眼就算出再高的价钱，也是不让的。吴邪本想随便找个向导得了，怎知这越是大来头的人物越是惹了胖爷的好奇心嚷嚷着一定要这齐通作陪，吴邪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随了胖子。
　　村子里传言说齐通这几天推了所有的单子，说是在等什么人。负责介绍向导的店老板一听这三个人是奔着齐通来的不禁面有苦色，却也没道理不带去见见。齐通的宅子离店铺很远，吴邪他们顺道找了个宾馆把行李都放下然后再出发。趴在吴邪肩上的豆子本已经困得要打盹了，可偏不喜欢待在宾馆里，死活扒着吴邪的裤子不撒爪。店老板还在楼下等着，吴邪实在拗不过它，只好带着。乖巧趴在吴邪肩上紧紧抱着吴邪的肩膀，一出宾馆豆子又打腌儿了似的闭眼睡觉。
　　人人都说齐通要价高，可他住的宅子并比别家高级多少，店老板小心翼翼敲了敲门：”齐通，今儿有客人想让你做向导陪他们上山，你看方不方便？”店老板弓着身子，脸都快贴在门上了声音却不大。
　　吴邪觉得很奇怪，这样小的音量，除非人在五六米内，稍微隔得远了些那肯定听不着。身后胖子的思路跟吴邪可不是一个道儿的，只见他噗嗤一声乐了，扭头对小花耳语：”这齐通莫不是个娘们儿？每个月还有不方便的时候？”小花一听也乐了，低声回了句：”还真没准儿。”
　　”进来。”屋里传来四平八稳的声音很悦耳，却莫名有种违和感。
　　”诶！”忙不迭应了一声，店老板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照理来说，这店家是负责给齐通揽生意上门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齐通面前，这店老板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整一个店小二见当家的形象。这人是店小二也好是店老板也罢，跟吴邪都没什么关系，所以吴邪只是紧随其后，心里的杂念被对齐通的好奇心掩盖过去。
　　齐通的房子很气派，门面不大却很深，里头就像古代大户人家的府邸一样。大门一推开是一个露天的前院，院子中央是一口井，路过的时候吴邪往里看了一眼，井水十分清澈，乍一眼就能看到底，清得像没水一样。大门到大厅门足有七八米远，而齐通就稳稳坐在大厅中间的主位上，右手边的桌上仅放了一鼎香炉，轻烟袅袅。营山村的天阴阴暗暗的，气压很低，本就不透光的屋子更是昏暗，一旁的架子隐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
　　”你们来了。”
　　吴邪一惊：'你们来了'听这话的意思，这人早知道他们要来？在这儿等着？吴邪忽地想起外头的传言，这齐通要等的人，莫不就是他们？这念头刚冒出来吴邪就觉得自己傻，他们来不来长白山是一回事，几时来又是一回事，这人难不成会未卜先知？
　　齐通本人并不如他的声音那般沧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而已，年岁比吴邪还要小一点，看起来大概二十四五，一身深蓝的短衫，款式简单质地却极好。齐通的五官很清秀，脸色与唇色一样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有那么一瞬间，吴邪几乎将他错看为张起灵。
　　”你就是那个特招人待见的齐通？”吴邪沉默着的时候，胖子耐不住先开了口。
　　”是我。怎么？看清了吗？是娘们儿还是爷们儿。”
　　”操...”被噎得一愣，胖爷不自觉得就爆了粗口。那么小声的一句话，连站在身前的店老板都没听到，这人究竟有什么神通，这样都能听着？
　　”齐先生，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趟山路，您是走还是不走？”收了手机，解雨臣认真打量着这位坐在主位的年轻人。
　　引路的店家也不在里头待着，转身去前院的井边侯着。
　　一阵拐杖驻地的声音响起，那齐通在他们面前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径直走到吴邪面前：”我走不走这趟，就看你去不去。”
　　这回吴邪真是有些被吓到了，这齐通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脸朝着他，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没有焦距不知看着哪里。这人，竟然是个瞎子！定了定心神，吴邪回应道：”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要去的。”
　　”你要找的，不在山里。”齐通边说着边伸手逗弄吴邪肩膀上的豆子，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生人勿近的豆子破天荒的不排斥齐通，反而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指。
　　”我们只是来旅游的。”吴邪嘴硬。
　　”我齐瞎子，眼瞎心不瞎。”
　　”哎呀！你这死瞎子太TM麻烦了，我们找东西也好，旅游也好，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咱们也不要你做向导了。小吴同志，咱去跟那店家说说，换个向导。”
　　听了胖子的话，齐通只是哈哈一笑仍是'看'着吴邪：”现在这光景，敢带你们上小圣山的恐怕只有我这个麻烦的死瞎子了。”
　　”你刚才说，你走不走就看我去不去。我明白话告诉你，我去。”吴邪觉得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吴邪没有问齐通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小圣山，因为那人理所应当的语气给人一种他本身就该知道的错觉，正是这种顺理成章的感觉让吴邪他们压根没觉得哪儿不妥。
　　”那我们来谈谈价格。”
　　”你开价。”开口的是解雨臣。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带来的东西。”
　　胖子噗嗤一声腆着肚子笑了：”我们带的东西可多了。有锅有盆还有护舒宝，你要什么？”
　　胖子没注意，吴邪和解雨臣却注意到了，齐通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你好好考虑考虑，东西可以等我们回来之后给我。那时它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自动忽略掉胖子的话，齐通慢条斯理地补充。
　　”诶！你还没说...”胖爷觉得这人真奇怪，难不成他真是个女的想要试试城里的卫生巾？话还没问完却被身边的解雨臣拉住了。
　　”他要鬼玺。”解雨臣低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操！年轻人！胖爷晓得人人都爱钱，但是不带这么讹人的啊！上一趟山两个亿？！你一天要走坏一双金鞋啊？！”王胖子乍一听鬼玺这俩字，眼前就蹦出一大堆数都数不完的票子。
　　”年轻人？”齐通轻轻地笑了：”我比你们认识的所有人都年长。”
　　”那是你没见过命更长的！”胖子说的是张起灵。而齐通也不生气，只是笑笑。
　　告别了齐通，吴邪还是要冷静下来想想再做回应。事关鬼玺，马虎不得。
　　说实话，这小山村里的东西吴邪他们还真是吃不惯，江南一带的菜以甜为主，胖子是帝都人，京帮菜口味重但是香。然而这个小村庄，哪怕吴邪第二次来也很难适应。这个坐落在长白山脚下的营山村，无论是菜还是汤都无一例外的红色，呛人的味儿一旦钻入鼻子里那下场必得是涕泗横流。坐在宾馆的床上抱着从外头小摊买来的泡面，他们仨相顾无言。
　　”吴邪，这事儿你怎么想？”吸着泡面解当家开口问道。
　　”呸！这问题问得忒傻了点儿吧。这地界儿最不稀罕的就是向导。就算没向导，凭咱爷儿仨的能力运气，区区一个小圣山算个籽儿啊。”
　　吴邪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吃完面，静静地坐在窗檐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白雪皑皑的长白山。自打张起灵进了青铜门，吴邪再没抽过烟，然而那一夜，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窗边的烟头搭起了小山，屋里像着了火一样。
　　再见到齐通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行装一副准备上山的模样。虽然心里对齐通的要价很忿忿不平，胖子还是忍不住责问：”说好让我们考虑一晚上，这么快就答应别的雇主了？”
　　快速拉上登山包的拉链，齐通只是笑：”我在等你们。你们随意坐坐，等我一会儿。”
　　今天的天气明显比昨天好许多，太阳穿透厚厚的云层钻了出来，昏暗的屋子亮堂了不少，四周的摆设也显现出来。这个厅很大，左右两旁的椅子后边还有很大的空间，贴墙的地方安装了暗红色的木头格架，架子上放着许多叫得出名字的宝贝。奇怪的是，架子最中间最大的那格，既没有摆青铜器也没有摆玉石，只有一个非常大却走得极慢的沙漏。吴邪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那个沙漏，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它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玻璃质沙漏。
　　胖子还是不解，他死活没弄懂为什么吴邪要花两个亿请一个瞎子上山做向导。还没等吴邪回答，一旁的解雨臣就将胖子拉出去，朝井里指了指。胖爷不明所以探头看了看那口名不见经传的井，一脸的漫不经心瞬间被惊讶取代。那井水清澈见底，井底被一块接着一块的玉石铺满了，光泽盈盈水头极好。
　　”用老坑玉来保持井水温的人应该不多吧，你再看看厅里桌上那鼎香炉。”
　　”那破香炉虽然是个真货，但也不值几个钱啊，小吴同志的店里都有好几个。”
　　”香炉不值钱是没错，你知道他点的是什么香吗？”解雨臣拍拍胖子的肩膀，胖子一呆心道自己个大老粗那里懂什么香料，唯一懂的可不就是明器香嘛。”是龙涎香。”解雨臣这一解释，胖子再不懂也知道这玩意儿比金子还贵。
　　”把这么多宝贝放在家里，他也放心跟我们上山？”
　　解雨臣没再理他。
　　待齐通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上山了，齐通的东西并不多不用麻烦别人自己也能背得好好的。在宾馆的时候，齐通摸了摸着吴邪的行李一通叹气，命令他们丢掉了许多工具，这样一来背包确实轻了不少。胖子觉得这人比四阿公还不要命，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要上山做什么？难道他要用登山镐下斗用无烟炉打粽子？胖子看不懂这个瞎子，吴邪听不懂这个瞎子的话。
　　你要找的不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