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少年》无名小竹

4、温淳的场合（一）

　　Chapter 4
　　别人眼中闪光的人生自己看来是什么样子的？
　　温淳看来只有辛苦和厌恶。一直活在作为本市重点大学法文教授的爸爸和同校日语副教授的妈妈阴影下的他，从小就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代言人，懂事听话成绩优异，父母不需要操心的孩子，每件事他都要努力做到最好，不可以有输给别人的地方，因为优秀是情理之中，失败就是不能原谅。
　　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体谅温淳的辛苦，那一定是妹妹。
　　温淳三岁的时候，爸妈在饭桌上第一次提到了妹妹。
　　“前天在校医院门口捡到的弃婴推断应该是在校女生生下的。”妈妈像谈论公事似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现在的人越来越没有责任感。”爸爸加入了讨论。
　　“孩子暂时留在校医院，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嗯，其实校长问过我的意思，现在条件比较合适的领养家庭就是几个教师，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不好。”
　　“老公，下午我去看过那孩子，长得特别好，眉眼间还有些像小淳刚出生的时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如问问小淳的意见。”
　　妈妈转头望着年幼的温淳，笑着问他“如果家里来个妹妹，你会对她好么？”
　　“嗯，我会对妹妹好！”温淳点了点头。
　　“妈妈你看，妹妹长得像只小猴子。”温淳第一次见到襁褓里的温蘅，笑着对妈妈叫起来。
　　爸爸妈妈去上课的时候，温淳喜欢站在摇篮边看着温蘅睡觉，温蘅睡醒的时候也喜欢望着他，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经常这样子就读过一整个下午。保姆一直以为温蘅是温淳的亲妹妹所以感情很好。
　　温蘅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温蘅第一次去学校，是温淳领着她到新班级报道。温蘅扯着哥哥的衣角不愿意松手，温淳就紧紧握住她的手，笑着告诉她，放学后哥哥在门口等你。温蘅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
　　温淳发现温蘅念书很用功，有一次数学没有得到满分而被超越，她抱着温淳哇哇的哭，温淳安慰她说她已经很厉害了，得了99.5分，她却摇摇头，抽搐着说，没有得第一，别人会笑……
　　温淳知道，连这个和自己的家庭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也和自己一样，活在一样的痛苦中。

　　温淳11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年近三十的年轻女人，爸爸妈妈让他带妹妹回房间写作业。温淳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就一直留着门缝偷听门外的对话。
　　女人是温蘅的亲生母亲，她已经结婚，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她开始挂念当年被她抛弃的女儿，她说她开始忏悔，她要把女儿接回去。
　　温淳的父母感到很为难，一方面看到当年的学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有能力抚养亲生女儿理所应当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另一方面温蘅已经懂事，生活的变故会影响她的成长，温淳父母对温蘅甚是喜欢，自然不愿意被抛弃的事情对她造成阴影。
　　温蘅的亲生母亲开始哭泣，试图跪在地上祈求，颇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势。温淳的父母尝试将她扶起，她却铁了心不起来。温淳是这个时候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的。
　　“我不会让你接走妹妹的。”男孩坚定的说。
　　不可以没有人了解我的痛苦，不可以没有人分担我的痛苦。
　　“小淳，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去……”温妈妈想把温淳赶回房间却发现温蘅已经跟着哥哥走到客厅，惊讶地看着客厅里一切。
　　“我告诉你，从你抛弃她的那一刻，她跟你就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是温蘅，就永远是我的妹妹，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温淳望着哭花脸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
　　温蘅的亲生母亲先是惊讶于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番话，然后看见温淳身后站着的女孩，就立马扑上前去想要抱住这个素未蒙面的女儿。
　　温蘅吓得躲在温淳的身后，温淳张开双手挡住过来抢妹妹的疯女人，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温蘅和女人。
　　“不要带走我……我不要离开哥哥……”温蘅拽着温淳的一角，把头靠在温淳的背上呜咽着说。

　　事情最后以温蘅留在温家告终。温淳心里彻底踏实了。
　　初中开始温淳就不断收到女生的情书，还有些大胆的女生在半路拦住他告白的，温淳总是温柔的问这些女生，做普通朋友可以么？没有女生能抗拒温淳这样的温柔，有些女生甚至愿意不做女朋友也继续保持暧昧的关系。在这些关系中唯一游刃有余的只有温淳。
　　温淳打从心底不想和这些女生建立长久的关系，一旦扯上关系就会有各种烦恼事接踵而来。如果世界上做好每件事都需要付出努力，那恋爱的话不如轻松一点。
　　初二开始温淳加入了篮球队。他喜欢在篮球队的时间，其一是因为他喜欢篮球这个运动，让他忘记了他生命中一直存在的压力，其二是因为他喜欢和篮球队的男孩子在一起。
　　是的，他就是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男孩子不像女孩子那样黏人，也不需要哄，他们简单，爽朗，和男孩子在一起温淳也暂时忘记了压力。
　　那次队友们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更衣间里只剩下他和当时担任队长的学长。学长冲完身子边从淋浴间出来边叫着“温淳到你了。”温淳拿起毛巾准备进去的时候正好学长迎面，窄小的过道两个人无法通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让步。两个人僵持了几秒，学长上前俯身吻住了温淳。刚淋浴完的学长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他的吻只是浅尝辄止，之后学长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因为小淳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没控制住。”
　　温淳微笑起来，“我并不讨厌这样……”不是不讨厌，而是觉得这是他遇见过最美好的事情。
　　“没想到小淳你也是……”
　　“嗯，所以学长，以后可以带我出去么？”

　　温淳第一次跟学长到前唐街就喜欢这个地方，没有人需要对别人交代什么，没有人会给别人压力。在这里，温淳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按照喜欢的方式生活。
　　起初温淳来这里的频率并不高，只是偶尔来认识一些新朋友。前唐街离自己的家以及学校都不近，这边有另外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里的温淳不需要扮演“温淳”。
　　学长提出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温淳不是没有惊讶的，他以为的这个圈子并没有建立关系这个环节，但学长在说明他们只是身体上的在一起这层意思之后温淳再次肯定了这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圈子。
　　那天是阴天，在温淳的印象里并不是很愉快的经历。他回到家的时候身体的不适依旧没有散去。温蘅正在书房看书，听见哥哥回来，就高兴地跑到他面前。
　　“哥哥，我终于读完《悲惨世界》了，真的好生涩哦，不过我很开心哦，哥哥读过的书我已经要全部读完了……”
　　“嗯……”温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哥哥不舒服么？脸色好差……”
　　温淳望着眼前的女孩，她早已经从襁褓中的那只小猴子变成发育中的少女，眼睛却还像小时候那样清澈。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温淳轻轻抱住了她。
　　“小蘅……小蘅的身体好软……”
　　“哥哥……怎么了”这是温蘅印象中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哥哥的温度。
　　“如果……哥哥坏掉的话，小蘅还会喜欢哥哥么……”
　　“有小蘅在，哥哥不会坏掉。”温蘅贴在温淳的胸前，坚定的说。
　　“如果我堕落了，小蘅会救我对么？”
　　“我一定会救你。”温蘅抬头望着温淳的眼睛，想要把这个承诺印在温淳的脑海里。
　　有你救我，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像这样堕落下去了吧。

　　心情好或不好温淳都喜欢去前唐街，心情好的时候去和那个圈子的朋友见面，聊一些他不讨厌的话题，有时也去认识一些新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沿着前唐街走，从东往西走到头，再转头从西走到东。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温淳，没有人了解他的家庭，没有人在乎他有没有拿到第一。前唐街有很多小店，大部分小店的老板都是那个圈子的人，有些老板很随性，也许这个月他想做咖啡，下个月他就开始卖漫画，所以每次来温淳都有新的发现。
　　温蘅初二的时候因为参加合唱团在全校面前露了面而引来了大批的仰慕者，温淳为了保护她都会和她一起上下学，温淳已经是准高三生，贴身保镖的职责他也无法尽善尽美。那一天温蘅就被趁虚而入的仰慕者碰上。
　　“温蘅，拜托你和我交往。”
　　“对不起。我……”
　　“你不是没有正在交往的人吗，可以考虑我吧。”
　　“对不起……”温蘅想要逃走，但是被一把拉住。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清我的脸，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全世界就都配不上你了，我看你和温淳一样都是变态！”
　　“你说什么？！”温蘅听见哥哥的名字便直盯盯地望着男生。
　　“哟！还生气了啊！你哥是同性恋谁不知道啊。”
　　“啪”温蘅使出最大的力气甩了男生一个耳光就逃跑开了。
　　温蘅刚踏进家门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温淳一回家见到这景象吓坏了。
　　“小蘅，出什么事了？”温淳上前想要拉起她，她似乎哭到没了力气，一点精神也没有。
　　“……哥哥……不会坏掉……”温蘅望着眼前温淳干净的脸，语气肯定得像在对自己说。
　　温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得到是和什么有关，他摸着温蘅的头，挤了个笑容。
　　“你不记得你说过，有小蘅在，小蘅一定会救我。”
　　温蘅扑上去抱住温淳，“一定可以救得了……”
　　温淳安慰好温蘅，回房间换掉被温蘅哭湿的衬衫。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萌生了奇怪的想法。
　　那个圈子，还是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