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少年》无名小竹

2、温蘅的场合（二）

　　Chapter 2
　　大家在丝毫不能松懈的高压学习下，努力完成关于校刊的工作，同学们的踊跃投稿超乎了组员的预期，文章的质量可以说是甩了往年的几条街。但是老师的文章作品一直空缺，这成为小组成员目前最头疼的问题。
　　历史课的时候温蘅就思考这个问题导致走了神。
　　下课的时候，安彼岸老师请温蘅谈话。
　　“上课的时候好像有些走神。”
　　“……呃……老师发现了？”
　　“嗯。老师需要很好的掌握班上每个同学的情况，因为你很少这样，所以想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
　　“谢谢老师。其实……没什么”
　　“是不是校刊的事情，我看你们最近很专注的样子。”
　　“……嗯……其实是因为有个想要刊登老师文章的栏目，一直没有收到老师们想要发表的文章，我们也不太想要去催哪位老师交稿，所以有些头疼。”温蘅本意是不想告诉安彼岸这件事情的，但她并不是被别人拆穿心思又不愿承认的个性。
　　“这个问题的话……我想我可以帮忙。我一直有写文章的爱好，其实之前也有校刊跟我约过稿。”
　　“那……可以拜托安老师么”
　　“当然。我回去整理一下，选一篇给你，就这两天行吗？”
　　“谢谢老师”道谢的同时，温蘅突然萌发了对这个特别指导老师的好奇心。
　　“能帮到你……你们我也很高兴。”
　　“嗯，老师你说什么？”温蘅假装没有听清。
　　“不重要的，快去上课吧。”
　　温蘅很确定，他刚才想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安彼岸，33岁，未婚。历史学博士，主攻中国近现代史，因为研究生时期关于荷兰的兴盛和衰败的论文远赴荷兰留学，博士期间回到本科母校F大。博士毕业后没有选择留在F大任教，而是因为某些原因回到家乡，阴差阳错成为本市第一名校历史老师，又因为讲课深入人心，被直接指明为高三特别指导老师。他也被称为该校文科长盛不衰的领航员。
　　温蘅到学校资料室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份不长的教师简介，寥寥几笔的描述掩盖不了这名年纪不大却十分耀眼的人生光彩。温蘅一向讨厌浮夸的介绍，但对安彼岸，她却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温蘅准备把凌乱的资料整理起来，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找到学校的校友录，那本厚厚的册子记录着每一位在这里度过了青春年少的面庞。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三年前文科班的毕业照，那个人的笑脸还鲜活地映在上面。他个子很高，站在最后一排，右边起第二个位置，那种笑容是温蘅眼中无人能够企及的弧度。不知不觉望着照片出了神，关于男生的那些默片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哥哥，我想吃的棒棒糖是巧克力味的，不是草莓味的。”
　　“好，那再去买一个巧克力味的。”
　　然后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走进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那是她5岁等哥哥放学回家的时候。
　　“哥哥，这题老是算不出答案。”
　　“我帮你看看。”
　　——那是她8岁的时候拿着明明会做的数学题向哥哥撒娇。
　　“哥哥哥哥你别放手，千万别放手……”
　　“嗯，我没放手哦……”
　　女孩听见声音明明是越来越远的，就回头探下究竟。男孩早就松开双手站在后面对她微笑着。
　　——那是她12岁的时候学自行车样子。
　　“哥哥，我有一个想要的礼物……”
　　“真拿你没办法……”
　　男孩在女孩脸颊上落下轻轻的吻，女孩意犹未尽地追上男孩的嘴唇微微碰了一下。
　　——那是她15岁的生日，她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天。
　　默片好像突然被按了快进，定格在最后一张，倒在血泊中的白衣少年。
　　温蘅被脑海中突然浮现的这一幕吓丢了魂，她马上收拾好思绪，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她把校友录放回原处，走到门口。
　　奇怪了，门把丢不动了。不会已经锁门了吧。
　　她看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早就过了锁门的时间，物业一定是没看见躲在角落的她以为没人就锁门下班了。更糟的是，资料室位于这栋70年代的老教学楼的一层，手机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半格信号的。
　　她沿着墙边来回走了两圈，期待着手机出现一点可以报警的信号，最后她脚步落在书架前，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便把手机放回书包里。
　　她从书架上取下那本校友录，翻到温淳的毕业照，然后紧紧抱在胸前。
　　“哥哥，要不要像你一样，死去好了……”

　　安彼岸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接到年级组长的电话，说有个高三的女生失踪了，请高三的任课老师到学校寻找，希望可以在学校找到，“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年级组长最后补充的话带着哭腔。
　　安彼岸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学校，他觉得这是责任感在驱使自己，但让他奇怪的是，这种责任感不像是来自教师的使命，而是来自他的人生道路。
　　他在学校篮球场边的路灯下见到了年级组长和温蘅的父母，她的父母比三年前略显老态，接近崩溃的神情掩盖不了知识分子的那份睿智。他上前询问自己的搜索方向，年级组长说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人迹罕至的角落，安彼岸决定先去两栋旧教学楼中的一栋。
　　他问物业要来每个房间的钥匙，但是一间一间的开门实在太浪费时间，于是他大声叫着温蘅的名字，希望有人回应，在第一栋楼毫无收获，他即刻决定转战资料室所在的旧楼。
　　温蘅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寒冷和饥饿已经渐渐吞噬了她，意识已经开始朦胧。她听见那个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哥哥，我在这。”小时候她总是一边叫着一边高高地挥舞着手，想让来接自己的哥哥第一眼就找到她。这一次，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了犹如小时候一般清亮的叫声。
　　安彼岸打开门，看见靠在书架角落的温蘅是那么虚弱。他上前扶起女孩，轻声唤她的名字。
　　“哥哥，你终于来接我了么。”温蘅感受到了肩上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嗯。”安彼岸回应着她的胡话。
　　“我等太久了……”她双手环抱上安彼岸的脖颈。
　　安彼岸没有拒绝她的动作，只是摸出手机，发现完全没有信号，于是就势横抱起女孩走出教学楼。
　　一样的，温度，这次一定是你了。
　　借着教学楼外路灯的光线，温蘅逐渐恢复了理智，他看清面前男子的脸，觉得刚才的一切并不都是梦。
　　照片中的人变成了现实。第一排右边起第二个人和面前的人长着一样的脸。

　　第二天历史课后，安彼岸找到温蘅把自己的文章给她。
　　“身体没受到影响吧？”安彼岸顺便关心到。
　　“没事，谢谢老师，我是指谢谢老师救我了。”
　　“没事就好了，以后要小心一点，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嗯知道了。老师，您之前说以前也在校刊上刊登过文章，不知道是哪一期呢？”
　　“……应该是……三年前那一期……”
　　温蘅回到教室立刻找出那本她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校刊，目录里确实有一篇署名为彼岸的散文，温蘅原以为这只是学生使用的笔名，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安彼岸老师！
　　如夏花绚烂，是那篇散文的题目。
　　温蘅在心里默念着题目，指甲在握紧的拳头里狠狠刺痛了自己的掌心。
　　她望着刚才安彼岸给她的文章，题目是：若秋叶静美。
　　生如夏花绚烂，死若秋叶静美。泰戈尔的名句，温蘅刻在心里的句子。
　　那是哥哥最喜欢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