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爱》壹什靥

2、没有秃鹫的肠胃就不要咀嚼金丸银弹

　　“你的狗皮膏药又要来了吗？”他的女朋友一脸揶揄地问。
　　“我会把她赶走的。”已然30岁的他望着漂亮的女朋友，很坚定的语气。
　　“你要是不把她赶走，以后你别想约我。贝贝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小姑娘。”女朋友仍是皱着眉头说。
　　“哥哥，今晚咱们吃什么呀？”正想着如何把贝贝赶回家，她欢快地蹦到他面前。
　　“贝贝，你回家吃饭。我不方便带着你。”他的语气有点硬。
　　“哥哥，为什么不方便啊？我想和你们一起。”贝贝仍是那副笑嘻嘻、不知趣的模样。长大的贝贝，除了身高有变化，其他一点都没变，也没进化到像个懂规矩的小女孩，总是蹦蹦跳跳，一脸不矜持的天真。
　　“贝贝，你快回家吧。不然哥哥我生气，不理你了。”他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瞥万分不耐烦的女朋友，皱着眉头说。
　　“好吧，我不跟你们一起了。”贝贝有点失落的低下头。
　　他于是像甩开包袱般地牵着女朋友的手，赶紧走开。怕她会跟过来，回望了一下，看见站在原地的贝贝怔怔地望着他们，眼睛亮晶晶的。心想，贝贝以后不会再缠着了吧？
　　约会之后，回到家中。准备就寝，发现床上有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很苍老、掉了毛的鸟，配着字——我爱你，哪怕有一天你苍老得像秃鹫；请你等我，像鹫等待食物那般充满耐心。
　　他很平静的把这张纸放进抽屉里。以为不过是小女孩错把依赖当爱情而已，以为不过是童言无忌的喜欢而已，他是不当真的。只是觉得贝贝画的那只鸟挺像只鸟的，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孩子。
　　过了好多天，贝贝再也没有缠着他，挤进两个人的约会中。一对恋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犹如□□般一发不可收拾，连他的梦里都有了那窈窕动人的身姿。
　　在见过双方家长之后，彼此颇为满意。于是，便商定了结婚的日期。
　　有天傍晚，贝贝放学后，跑到他喜气洋洋的新家。他暂时一个人住在这里，等迎娶新娘的日子。
　　“哥哥，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结婚，好不好？”贝贝进了门，就扑到他的怀里，嚎啕道。
　　“贝贝，你不要胡闹了，我从来都把你当成妹妹，而且你是我一辈子的妹妹。”他真的有点不胜其烦。
　　“哥哥，我真的爱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怀中的贝贝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贝贝，你要是再胡闹下去，我就要揍你了。”他推开贝贝，用的劲大了点，贝贝身体没站稳，受惯性，身体往后仰。后脑勺撞到墙壁上，清脆的撞击声回响在屋内。跌坐在地上的贝贝，抱头哭泣。
　　他有些心疼，想说对不起，但是脱口而出的是——“贝贝，你能不能让人省心了还？”
　　贝贝仍是曲膝，抱头抽噎。
　　他决定不管她了，满心俱疲。于是径自走进卧室休息，很快鼾声阵阵。
　　贝贝的哭声更大，像雷声一样。听着让人抓狂。他于是被吵醒，气冲冲的三步并一步走到她面前，把贝贝拎起来，贝贝抬起头竟然是女朋友的脸——他一惊，猛的起身，原来是一场梦，满头大汗。很寂静。
　　他起身，到客厅。贝贝依然蜷缩在那里。他走过去，蹲下身来，幽幽的说，“贝贝，对不起，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耽误你的人生，你会遇见更适合你的男孩。”
　　侧脸熟睡的贝贝眼睑通红如京剧演员未卸的妆，泪痕犹在，他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抱进侧卧室，放到床上，盖被子。转身关灯。“吱嘎”关门。他进了主卧室，关灯，上床睡觉。
　　寂静的夜，他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婚礼当天，贝贝也穿着婚纱，站在他和她的中间仰着头对她说，哥哥你不要娶她。美艳的她满脸愤怒，掴了他一掌，一切变得通红，新娘通红的背影，他通红而失落的神情，贝贝胜利般的笑容……他竭力挣扎，一道明晃晃的光射进来——原来是一个梦而已。
　　他坐了起来，擦着满头的汗。满室明亮。灯怎么开了，他朝门口方向看去——是贝贝。
　　贝贝□□地站在门口，满脸通红。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盯着床头的台灯，脑中一片空白，血气上涌。
　　“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可能，我会一辈子……爱你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我想成为你的人。”细细的声音，如钉子般敲在他的耳边。
　　“贝贝，你这是干什么，赶快回去把衣服穿上，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我们之间是亲情而不是爱情。”他按着台灯的开关，台灯罩的图案是个抿着嘴笑的仕女。他不禁皱了眉头，冷冰冰的腔调可以表明他的态度了吧？他想。
　　“我不管。”贝贝像只小猫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贝贝，你就这么下贱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他闭着眼，坐起身，把抽噎的贝贝按在床上，把自己的被子朝她身上一扔。转身下床，长叹一口气。以后，都不能让贝贝再有这种想法了——于是，他朝趴在被窝里的贝贝拳打脚踢，本想只是想象征性揍几下，只要贝贝求饶。
　　没想到贝贝却说“你打死我算了”。嘴这么硬，而且不能发生梦里的事情，还是让贝贝恨自己吧。他于是加重了力道，像沙袋练习的拳击手，每一击都是那么毫不留情，每一拳都不给对方还手、惦念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些累了，胳膊麻了，于是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气。
　　贝贝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神倔强而陌生，语气丝丝地冒着寒气“哥哥，你好狠心，我再也不理你了，一辈子不再缠着你。”
　　她裹着被子跑了出去，留下清静的、颓废的、怅然若失的他……
　　一个屋檐，两条心，各有各的心事。从此贝贝就真的没有再黏着他，见到他如见陌生人，刻意地疏远。而他忙碌着工作、准备婚礼，娶妻还是一件很兴奋的事情，无意中也忘了贝贝的存在。
　　结婚当天。当他抱起美若天仙的新娘时，当牵手共踏喜庆的红地毯时，当他向长辈磕头时，他的笑容有点僵化，竭力用余光扫描着贝贝的身影；当他大声对新娘说，我爱你，此生不变——那一瞬间，眼前浮现出小贝贝踉跄着脚步，企鹅似的朝他扑来，一脸天真无邪的笑；那一瞬间，他希望贝贝如电视剧的主角站到他面前，勇敢地说你们不能结婚；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从此的人生贝贝只能他高墙之外的风景，他的心跌入了万丈深渊，漆黑一片……那一瞬间，他才明白原来贝贝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那么重要——只是，木已成舟。
　　敬酒时，他小声地问妈妈，贝贝呢。妈妈说，贝贝这孩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连哥哥的婚礼也不参加。
　　他没有说话，继续进行着程序化的婚礼。
　　洞房花烛夜，鱼水之欢之后，他抚摸着美娇娘的秀发，目光对着那诱人的红唇，幽幽地说“今后我会好好待你”。
　　“亲爱的，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纤纤玉手抚摸着他的脸。
　　他有点迟钝地抬起自己的目光，聚焦着妻子如秋水般的双眸，说“今后我会好好待你。”
　　“我相信你。”妻子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却翻了身，把后背留给了他。
　　女人，是很莫名其妙的动物。他搞不懂，为什么妻子把后背留给他，为什么在他耳边一直回响着贝贝说过的话，为什么总是猜不透贝贝的想法？女人心，海底针，可是连贝贝这小屁孩，都令人那么费解——他于是恨恨的躺下来了，还是不动脑筋了，女人是个很复杂的生物。
　　婚姻就是一座迷宫，初进的时候充满了欣喜，但绕来绕去都是重复的路，不免的让人心生疲惫；人生大抵就是一种机械性的重复吧，闭着眼得过且过，幸好妻子的一手厨艺总是能抚慰他的胃口。
　　不久，妻子怀孕，他高兴地几乎要蹦跳起来……生活总是有令人欣喜的事情发生，希望是个如小贝贝一样可爱的小女孩。他找到了生活的动力。
　　而贝贝呢，渐渐变成他刻意忽略的一道风景。
　　而贝贝，再也没有和他说话，即便在家里碰面，也是投来一瞥陌生的目光，仿佛已成陌路。

　　他以为，正值青春期的贝贝只是童言无忌，小屁孩哪懂爱情；
　　他以为，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对贝贝有利，贝贝终有一天会理解的；
　　他以为，他只不过是把贝贝当成妹妹，当成宠物一般的爱惜；
　　……他以为，只是他的以为而已。
　　很多年后，在反复的温习中，他懂得了她眼神中的欢喜、悲伤、冷冽等种种含义；
　　很多年后，在念念不忘里，他才知道她是生长在他心里的刺，可以被忽略一时，却不能遮掩。

作者有话说

　　希望，得到鲜花。(*^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