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薄情只因情深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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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朦胧中仿佛被放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会儿却又突然从高处落下，坠入冰窟，几欲窒息。皮肤不时传来冰凉的触感，蜷曲的胃也在接收到一些汁液之后渐渐平静下来。意识似乎时常清醒过来，却总是不及睁开沉重的眼皮便又昏睡过去。
一望无际的混沌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手腕处的温热令我精神一震，有力量源源不断地传输到我的体内，驱使着我向着混沌深处。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薄雾散尽，我终于看清……
夜紫麟。他唤我。
莫聆风，你何苦，连我的梦境亦不放过。
夜紫麟，我要走了。
不要离开我！这大概是我心底最柔软的期许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雾气却骤然加剧，雾中人变了模样，将我的梦境毫不留情地击碎。
莫铭。
“你终于醒了。”
原来不是梦，却比恶梦更糟。
“多谢你。”
“噢？谢我什么？”
“我睡了多久？”别过头，刻意忽视他疲惫的眼中布满的血丝。
“两天。”
“多谢你没有见死不救。”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粥。不过……”
我竟一直抓着他的手，手腕上鲜明的指甲印有些淤紫，大概是我在昏睡中潜意思的害怕倾尽了全力所为。
“抱歉。”
“夜紫麟，你在怕我？”
不愧是两兄弟，霸道起来的样子竟一模一样。我想挣脱他紧扣我下巴的手，却毫无作用。
“放开我。”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除非你当真害怕。”
“莫铭，要不是你这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和你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我凭什么得怕你！”
“夜紫麟，你真的是个奇怪的女人，却让我更加欲罢不能。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
“够了，翎毓集团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少爷，莫总经理，想必就是那个出手阔绰让我出让客房之人。我倒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民宿竟能够激起您的兴趣。”终于离开了那道炙热的让我十分不适的目光，却突然发现他的表情以及房间的气氛都冰凉到了极点，似乎我刚踩到了什么致命的雷区。
“喂？”我试探地挥了挥手，却狠狠地被他反扣在掌中，剧烈的疼痛使得眼泪不禁流出，“你干吗？放开我。”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反而用力将我梏在怀里，丝毫没有温柔可言的动作使我病愈的身体再度强烈的晕眩，四肢百骸都仿佛要碎裂一般地疼痛。我却不愿再出声，只是倔强地用沉默抵抗他的暴力，他冰凉的嘴唇似有似无地划过我的耳侧，叫唤着我的名字，一股不知名的恐惧从心底蔓延上来，牙齿也不禁打起颤。
“你没有听到吗？我叫你放……放开我。堂堂翎毓集团的总经理，不会这样无耻吧，你再不放开，我就大声叫人了。你也……也不想……”
他的眼中深不见底，仿佛是终年积雪的万米高峰，没有一丝生气，让人只是看着都冷颤不已，左手毫不留情地捏住我的下颚，使得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两天前，是我母亲的忌日。而她，死在这片海里，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逃跑者侥幸的笑容，残忍的留下我一个人承受活下去的痛苦。”
原来，真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看上去那样。莫铭的冷漠无情，不过是在受到了那样的刺激之后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一直的敌意不由收敛了几分，眼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同情。他却收紧了手指，似乎是对同情的憎恨，我清晰的听见自己的颧骨发出咯咯的声音，终于风度全失地开始挣扎起来。
“你很像她。夜紫麟，你很像她。”
什么？他说了什么？我很……像她？
许多记忆的碎片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交织、冲撞，企图变成一副顺畅易懂的真相，然而却与我现在的心情一般，往返缠绕，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实际的突破口，胸口有种小时候偷吃了奶油甜腻到恶心的窒息感。
而那个漩涡的终点，是黑暗中浮动着的光亮编织成的真相。我究竟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错过了什么，我想却又不敢去了解。
“出去。请你出去。”
“你说，我愿不愿意放开你呢夜紫麟。”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的，即使你对我有异于旁人的执着，也不会有任何意义。放开我，等于放了你自己，我想，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的。”
“若我执意不放……你待如何。”他狭长的双眼中充斥着与平时的莫铭所不同的戾气，面容倒因此而变得富有生气。我这才想起原来我与他并不熟捻，算上这次亦不过是第三次见面，说过的话更是寥寥无几，可是这一刻我却能清晰地透过他指尖的情绪感受到他周身运转的血液中的深埋着的懦弱和恐惧，仿佛那正是我的血液一般。此刻他并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集团总经理，亦不是那个杀伐决断极度残忍的冷血莫铭。
“你不会，因为你是莫铭。骄傲如你，绝不屑做出以武力抢夺弟弟女人的事情。而你……”我无法从他的表情推测出什么，却只能赌一把，继续说下去，“恐怕并没有勇气每时每刻面对着我的脸，你想毁了我，却因为我的样子始终下不了手，所以一旦我流露出畏惧或是屈服于你，你就能以我不配为理由光明正大的毁掉我，毁掉这张脸，让你不必再夜夜受梦靥纠缠。你的母亲放弃了你，可是在你心里，对她的憧憬却从未有丝毫贬损，你用恨和冷漠将自己伪装起来，变得多疑、喜怒无常，只不过是因为你渴望被爱却再不能够，你一直完美的带着面具，完美的自欺欺人。直到我的出现，我的存在就像你心头的一把刀，能够轻易的将你的面具割开。我说的没错吧？”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我像等待判刑一般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不知道这以己度人的猜想是否正确。等待的时间实在有些漫长，莫铭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起身走向了窗口。
房间的灯光有些昏暗，他便这样背对着我，在地板上落下一丝孤寂的身影，背脊却是直挺地有些僵硬。看来我猜对了，心中悬着的弦一放松便再也支持不住病体，方才的伶牙俐齿消失殆尽，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直直向地板栽倒。
疼痛并不如预想中剧烈，先前据理力争的小胜亦毁在了我这一“投怀送抱”上，倦意却铺天盖地袭来，思考也被冻结，我只想在这个冰凉的怀抱里好好的睡上一个退烧觉。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说“不恨你”，大脑低速转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沉沉进入梦乡。
我就这样沉沉地睡去，许多画面如走马灯一般清晰而快速地掠过眼前，生生压抑了我的呼吸，我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梦境还是什么……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徒劳无功，心口宛如能够将一切燃烧的炼炉，吞噬着我残存的意识。记忆倒带一般划过，最后却定格在那个人，跑着、笑着、哭泣、自信、宠溺、孩子气、彷徨、约定……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我已不管不顾地认定了他是我的救赎。对那个人，会生气、会嫉妒、会想要独占……只是因为……
爱着他。
我，爱着，莫聆风，仅此而已。所以，不赶快找到他去说点什么的话……不去好好道歉的话……
“醒了就没事了。”
漆黑的眸子中有些血丝，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温暖的感觉，出生至今都没有感受过的------家人的温暖。
“嗯。”嗓子却干干的发不出声音。
“回家吧。”我几乎以为自己晃眼了，他的表情温柔的那么明显，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咕噜~肚子和谐的打破了奇异的安静，我和他相视而笑，接着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笼罩在房间里，好温暖。
我记得的，我曾经见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一对在天桥下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兄妹，又脏又瘦的小脸上是我所见过最美的笑容。
是哥哥就好了呢，莫铭，你是我哥哥该有多好。我在心里默念道。
回去的路上，他专心的开着车，而我则专心的啃着面包。我正打算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他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那张支票仍然有效。”
“什么？”
“那张支票依然有效，只要你帮我做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上一刻才让我感受到温暖的人，这一刻又回到了冰冷无情的武装里，把我当做物品来明码标价。
“我依然拒绝。”
“莫聆风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难道你托付过？”刚说完自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我说的笑话实在高明，万年冰山脸又一次出现了裂痕。
“夜紫麟，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女人。或许……我愿意娶你。”
“得了吧，我才不敢嫁给你呢。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兄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聆风似乎也很恨你，和你们的母亲，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薄情只因情深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