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浪，你在腾讯》子默子不语

68、番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见那个男婴的时候，就晓得这不是他的孩子。
　　尽管此刻他的父母已经欢喜得发抖，手颤脚跳的说：“龙根，这是你的儿哪，是我们丁家的孙子。”
　　季宣一身白袍站在一边，指间夹着一只没有被点燃的烟。神情怔忡的把眼神凝聚在那个红皮小猴子身上。
　　让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季宣曾失去了一个尚在孕中的孩子。
　　不辨性别，不知长相。
　　是他找到季宣的妻子，扔了一张他们欢好的照片在她桌上，却不置一词。
　　良久，才在女人失了血色的面皮下淡淡说：“人，是我的。”
　　那张照片，连季宣本人都没看过。他说了这番话，捏着照片走人。才开车驶离十分钟，就接到季宣暴怒的电话：“是你，是你让她流产了。”
　　他那时，犹在怨恨季宣是在自愿的状态下让女人有了身孕，便轻佻的回答说：“孩子我有，有头有脚有身子有发，你的那个算什么？不过是一包脓血，早点流干了，早点清净。”
　　他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
　　在见到季宣的第一眼，他就对自己说：“今生有这人足矣。除了父母这摊责任，他不想要任何负累夹在他们中间。”
　　丁龙根向来说到做到。
　　哪怕是父母也不能扰了意气，让他屈从。
　　可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站在这般浓烈明艳感情两端的，总会有一人瞻前顾后，懦懦诺诺。
　　季宣说：“你且等等。”
　　他冷笑：“难道只有你才有老父高堂？事业前程？lz连性命都能豁出，所求的不过是我前行时你能站在身后，你却让我等？等到几时？没了青春的快活，两只白头翁相坐说玄宗么？我告诉你，季宣。”他向来就是蛮横的人，要什么就伸手去摘，气性急忍不及花蕊盛开。
　　“壮年的皮相我要，轻怜蜜爱我也要，老来垂首相濡以沫我还要。季宣，不要叫我等，也不要让我拽着你的手前行。你要想好，你得自己跟上来。失了我，天空依旧是天空，日子依旧与从前一样。不一样的只有你自己，”他兴奋的看着季宣瞬间佝偻的身影，满含轻蔑的说：“你当得起那椎心之痛吗？”
　　其实当不起那痛的人是他。
　　所以当他被人算计，让宗星月有了身孕。他心头浮上的第一句话竟是：从此我就输了。
　　他再不能理直气壮的在季宣面前声明主权尽兴索取。
　　他第一次知道了他的意气会有两难，一是对情人的内疚，二不能负了父母的期望。
　　丁家妈妈扯了丁龙根的手臂几欲下跪，鼻头发红面皮浮肿的泣道：“龙根哪，给爸妈一个活下去的指望吧。”
　　他当真不懂且不耐，气道：“我才是你们的儿子，我好好的活着，你们去指望别人肚子里的一包肉做什么呢？”
　　依着他素日的恶性子，哪怕曾视宗星月如亲妹，他也要把这事了结得干干净净。
　　但是他不曾料到宗星月竟抢先一步去见了季宣。
　　说了什么他不晓得。
　　所料虽不全中，亦不远也。
　　季宣容色惨淡的如同一只护雏的母鸡把宗星月护在身后，双眼微阖，却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他一向晓得季宣在家里处境艰难。
　　季家父母全然不知儿子的秘事，一味的追求三代同堂父母慈和儿子孝顺。依他的意思，老人家随便哄着点，这谎话还不是张嘴就来。偏季宣不行，是个呆的。只晓得用工作做推托，日日夜夜被絮叨。偶而，哪怕是跟他在一起，最最欢喜的时候，也会莫名的沉默或是伤感。
　　他从前觉得这正是季宣的孝顺与可爱之处。
　　可是，当他看见季宣不顾一切的护着宗星月，他心底的反感，心里的恶，竟如洪水一般来势滔滔势不可挡。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阴沉的森冷的，如一只爆竹锐利的划开天空：“季宣，你终于找到借口和我分开了，对吧？”
　　以“成全”的名义，堂皇而洒脱的退场。
　　季宣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
　　一刹那，他只看见尸横遍野碎去的全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五脏，四肢俱百骸。
　　好，很好。
　　他什么也没想，就与宗星月结成合法夫妻。还扶着大肚的妻出席了季宣的婚礼。
　　季宣没钱，婚礼只能寒酸到一个火锅店里办。
　　居然是地下室，热气蒸腾。门口两只垃圾桶苍蝇横飞腐臭难闻。
　　季宣头上抹着发亮的粘胶，不合身的西服上别着一朵艳红的塑胶花，额上汗迹斑斑，站在雪亮的大灯底下，表情呆板，嘴角全是假笑。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却紧紧的牵着一个女人。
　　宗星月那时还很清醒，恶意的说：“他们真般配。”
　　怎么会呢？
　　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他有些糊涂了。明明是他先认识的，明明是他与之相爱的。他早已备下华屋，只待迎娶，用最最正式的对妻子的礼节：收入全交，行踪报备，所有产业与之共享。
　　是走错哪一步，让他们从此劳燕纷飞。
　　他不甘心，强拧了季宣出来。
　　季宣，一副疲惫心死的样子，淡淡说：“等是等不来什么的。分开，也好。”
　　那一刻，他想他是恨的。恨季宣没有等他把解释说完，把麻烦解决。明明是季宣没有等，如今却用这个等字来堵他的嘴。
　　明明是他中了算计，明明是他忍气吞声。
　　明明从前说好要携手共难。
　　可是季宣没有等，季宣果断的抽身离场，还顺便弄了一个孩子出来堵他的心。
　　季宣的孩子。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正是五内俱焚。
　　他想，他是没有把握等到那个姓季的孩子出来再心平气和处理的。
　　孩子不能留。
　　无论是哪一个。
　　虽然从前他曾傲慢的说：“别指望我会拽着你的手前行，你得自己跟上来。”那实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亦等不起，因为失去那人不是椎心之痛而是活着也是多余事。
　　他想，孩子不能要。
　　要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去。
　　他是个坦荡，公平的人。并不认为唯有自己才有权利剥夺他人为父的资格。
　　所以，当季宣亲自为宗星月接生，亲自在医院守着护理早产的孩子。他竟什么也没过问，什么也不曾管。
　　季宣曾笑道：“你真笃定哪。”
　　他说：“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呢？”
　　那一刻，他想季宣是恨着他的。季宣没了孩子，失去妻子，甚至连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郁郁离去。
　　季宣要有多爱，才会在这一长串事情之后仍能在精心看护他血缘上的孩子呢？
　　丁龙根默然。
　　他曾经意气飞扬，认定天下事无有艰难之处。
　　可是当季宣抱着孩子含笑走向他时，他却突然明白，此生余下的光阴不过是用来让一人尽报复之兴。
　　他总愿意纵容的。只要那人高兴，无有不从。
　　于是他摸着那个孩子的头，微笑说：“就叫丁小星吧，小星是个好名字。”

作者有话说

　　结文了，不管满意还是不满意，这文今天终于结束了。
下一个文名字是：主仆。
我明天再贴哈。
蜜糖还是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