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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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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事。周勤冷笑,若真没有,就会云淡风清不置一词。心里企盼越烈,嘴上否定就越凶。少女心事,莫过于此。想当年,她周勤不也是言之凿凿的对人空口白话说:绝不踏入郭强冬的温柔陷阱,一定要做一个独立坚强的女人。可现在呢?时过境迁,她现在不但未婚有孕,而且还有所图谋,姓魏的。周勤恨得牙痒,脸上却越发和蔼可亲。“好好好,”周勤对小直温言说道:“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不就是房租吗?等下我就网银转帐到你卡上。”
此时小直已经把宗星月打发到自己屋里休息,小直哄骗宗星月:“睡吧,睡着了龙根就会出现在梦里。”
饶是小直这般温柔,也被宗星月缠得满头大汗。小直自感累得象只狗,只想倒在沙发上喘气。
小直忍不住对着周勤吐槽:“好姐姐,你看上去也不是个没钱的。象你这样丰衣足食的主儿,何苦来窝在我这小房子里受穷受气。高档社区,豪华宾馆,外头不是没有。若是短了人侍候,月嫂中心不知道能找到多少。又周到又细心。岂不是强过呆在我这里?”
周勤闲闲的嗑着瓜子,调笑道:“可我就是看上你了。”
“是看上我面软心活,你若有事我不会置之不理吧。”小直气哼哼的。
周勤嫣然一笑,“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只怕你不能接受。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是能够步步为营算计完全的。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可是你若踏出,没道理别人也会站着不动。你挪我闪,到最后其结果离初衷已谬之万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到达他理想中的位置,抱着理想中的人,做着理想中的事。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你到了终点,还有人站在你身边。是他吗?还是她?或许都不是。古人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诚不欺我也。这只箭能落到哪里,见识过什么样的风光,实难预料。好姑娘。”
周勤说到这里,面上浮起些许的茫然。“之前我也没想到我会落到如此境地啊。可是既然缘份到了,我也就笑纳了。”
小直想起自从周勤进来自己翻倍的家务,不由得被气个倒仰。
周勤可懒得理她,笑咪咪径直进屋补眠去了。
这一摊的烂事,让小直真的真的很想暴粗口。她思前想后,还是拨电话给陈娇先问问顾莲生的病情,然后再吞吞吐吐说:“丁小星没有去照顾阿姨啊?”
陈娇语气懒懒的,凉薄的说道:“他哪有空,从昨天晚上到今天,连个影子都没露呢。”
“可是,是他为阿姨找的关系,阿姨才能顺利入院开刀啊。”
“是啊,是啊,我得感激他一辈子。照我妈的说法,务必务必以身相许,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小直记得陈娇从前不是这般刻薄的性子。可是自从陈娇与徐家洛分手,陈娇就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听不明白了。
陈娇很急燥,在电话里又说:“怎么,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给丁小星做说客?小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倒是很般配的一对儿。都是这样的天真憨直,喔,是可爱。”
陈娇说完就笑了。小直没有回答,默一默。然后直接挂断。
陈娇瞠目,这死妮子,这是怎么了?从前不见小直这般小气啊?她们俩共处到现在,什么玩笑没开过。如今为三五句淡话,小直竟主动挂机!
不过这世上没有仟年不散的筵席。爱人,朋友,家人————陈娇失魂落魄的坐在楼梯间一角,回首往事,不敢相信她的生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原本是新婚的嫁娘,岁月静好,被珍藏爱惜,风雨不浸。可如今她是失巢的孤雁,前路茫茫。
而在一个月前,再伟大的预言家也不能对陈娇说出今日的状况。就是她自己,在大闹酒吧前,甚至在赌气离婚后,也以为错的不过是毫厘,她仍然在规则内,只要稳步向前,终有走出阴霾的那一天。
她没有想到的是,失去一段婚姻,则意味着她的情感路径需要重新设计,重新寻找对的接口。
范秀曾意味深长说:“你当真想好了吗?婚姻是社会关系的重建。我舍不得让我的儿子再吃这样的苦。”
她当时是怎么理解的?陈娇怒气冲冲的想,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我倒不是舍不得你’吗?
那老女人,好狠的心。
这是午间,陈娇特意从公司打车过来陪顾莲生用餐。托丁小星的福,今天就有医生前来对顾莲生讨论手术的事。
病灶早期,若治疗得当,以后都不会有半分隐患。顾莲生听见这话,心中欢喜。待医生走了,对陈娇秘语道:“关键时刻,你可要把小星哄好点。你们两个在一起,这头把火你就得烧旺,把他给拿捏住了。别像你和徐家洛似的,凡事听他的。到最后落个这种下场。”
陈娇听得心头火起,梗着脖子应道:“您倒是有经验,您教教我啊!”
顾莲生足足过了三分钟才反应起来,女儿这是在骂她婚姻失败全无资格教训别人。不由气得把手中的茶杯往陈娇身上一泼,放声哭道:“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你这个不争气自甘下流堕落的东西。”
说起来顾莲生在气头上胡乱措词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那都不是在公共场合。病房里人挨人肩并肩,原本就私密全无,顾莲生这一哭,连隔壁病房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不孝啊。这是。
当妈癌症还睡在床上呢。
可怜连个老公都没有,全指着这一个姑娘。
在拆那,向来就不缺劝和与指责的人。
大家纷纷说:“你顺着你妈,难道就不行吗?”
陈娇低着头塌着肩,想起徐家洛若在,早就笑盈盈连消带打,把顾莲生一场发作消于无形。
徐家洛会说:“妈,两母女没有隔夜的仇,娇娇有什么做得不对,你好好的说她。这般哭闹,是想让我有样学样吗?”
徐家洛又说陈娇说:“但凡做妈的,就没有不疼儿女。妈为了将来我不这般亏待你,一定会好好和你说话。可是娇娇,你名字中沾了一个娇字,难道对着自己的亲妈,当真就做不出撒娇的举动?你若是不这般倔强,性子软和一点,妈也不会生气到这个地步。”
徐家洛是很会说话的。
陈娇捂着脸抹了一把,远远看见季宣被人前呼后拥的走来。
季宣,高大,儒雅,眉目清俊,气质温润,真如天神一般。对陈娇笑道:“对我的医术这样没信心,现在就哭上了。”
陈娇抽噎着否认,“不是,怎么可能呢。我,”她手足无措,那句,“我因为讨厌你儿子,所以和自己的妈妈吵起来的话”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季宣闲闲的翻着病历,随口问:“小星和你有联系吗?”
“有啊,”顾莲生喜滋滋的,“这孩子昨天晚上还在呢,我是瞅他太累了,所以让他在家休息,不用再过来。是个好孩子,不愧亲家您的儿子。”
季宣笑着解释:“是我干儿子,他爸爸与我是至交好友。”
这最后开出的底牌让顾莲生没来由的一阵失望,可是,这命还在别人手上呢。顾莲生笑得十分的言不由衷,“是主任你教导有方啊。”
季宣十分坦然的接着又说:“教导谈不上,说起来我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和这个孩子在一起了。”
顾莲生听得讪讪的,“是主任你恋旧,关照后人,这可是积福的事。”
季宣一晒,别人还有病人,他顾不得与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陈娇说话,领着人就走了。
顾莲生足足默了一刻钟才拉着陈娇来到医院的楼梯一角,小声问:“你和那个丁小星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顾莲生不耐烦,“我就是问你们有没有那个?”
陈娇连生气都已经不会,淡淡问:“哪个啊。”
顾莲生顾不上计较女儿的忤逆,长长的叹气说:“说起来,还是家洛更可靠。这将来的事,你可要拿定主意。如果你需要妈做什么,你放心,但凡做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样的屈辱都能受着。”
顾莲生把陈娇撇下,让她一个人孤坐。
小直的电话不但没能让陈娇有所宽慰,反而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陈娇坐在这里,只当自己是闲来无事,把一只手机翻来倒去的把玩。
网络,游戏,信息。很美很消磨。
但是当真实的洪水来袭,当她在洪水下挣扎着想要逃脱灭顶。
她需要一只拥有温热肌肉的手,用力的拉扯。
手机丁铃一响,是小直的信息。
小直生气的用文字表达说:娇姐,你对小星的看法是不正确的。你知道小星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吗?你知道小星为你付出了多少?
麻烦?付出?
陈娇想,能够这样理直气壮指责别人的人,无非是因为她未曾经历过情感的路径断裂的痛苦。
小直,不曾恋爱,对未来满怀憧憬。她深信横亘的河流绝不会阻挡爱情,一个巧手而耐心的匠人,不但能聚沙成塔,而且也能聚砾成桥。
为些,小直不介意付出青春的光阴和挚热的感情。
小直不是陈娇。
陈娇被烈火焚过,被时间磨洗过。她心中仅有的微光,甚至不足以温暖她的四肢百骸。
陈娇想,如果她知道此刻的光景,当初,她就一定不会那样冲动。她会忍,忍到魏央无地自容,忍到徐家洛甘心绕指。
面子这东西,不在于一时,而在于一世。
这世界上不是没有如烈焰般尽情挥散光亮的爱情。但是,似她这般平凡普通的女孩,密结仟丝,万般张罗网致。才是感情与归宿唯一的正途。
是她幼稚,把自己的剧情看得过于隆重。
却不知道“剧情”是这世上最最娇嫩的花儿,一流的演员,一流的编剧,一流的舞台不是单凭运气就能得到。
想要随心所欲的书写结局。
除了童话,就是空想。
关于这个,聪明的人提早知道。蠢笨如她,非要付出半世心力才能明白。
陈娇双手抱膝,疲倦的摁下手机。
是丁小星在那头,丁小星紧张却坚决的对陈娇说:“娇儿,咱们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