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一纶茧缕

53、第五十三章 再度相见

　　生活并无多大的改变，只是偶尔要跟着邵郇回邵家吃饭。
　　邵家这样的人家不举行婚礼于理不合，很多人都存了窥探之心，猜测是否是因着邵家长辈不赞同叶奕灵进门，邵家媳妇地位低下，所以才如此悄无声息。为此，许天瑜特意安排了几次饭局，请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郑重地介绍叶奕灵认识。叶奕灵心态平和，进退得当，许天瑜言语之间又处处维护，举止亲密，一些流言才烟消云散。几次接触下来，邵正乔和许天瑜倒也真心接纳了叶奕灵，一家人都在盼望着孩子出世。
　　邵郇从叶奕灵怀孕之后，便不再出国公干，几乎和叶奕灵如影随行，即便偶尔不能陪同，也派了人跟着。叶奕灵知道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为了安他的心，对他的一切安排悉数遵从。至于颜迦南，借助童悦悦几次要求见面，但叶奕灵觉得两人缘分已尽，多见无益，也怕自己动摇，尽管心中隐痛，仍是坚持不见。她时常望着天空沉思，或许这一辈子，看看天，看看云，就这样过去了罢，颜迦南，就让她把他留在过去吧！
　　邵郇从书房出来时，她还在捧着书发呆。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走过去：“在看什么书呢？”
　　她把书递过去。邵郇一看封面的颜色就知道了，这书还是他买的，《孕妇守则》，权威妇产科专家所著，前几天他刚刚看完。
　　“这书我已经仔细看过了，你别费神了，还是多休息休息。”
　　“整天睡也睡不着，闲着没事随便翻翻。”
　　他在她身边坐下，把茶几上的牛奶递给她：“明天要去学校？”他对她的行程知道的很清楚。
　　“有监考。”
　　“怎么还给你排监考？”邵郇声音沉下来，上次他亲自去分发喜糖时已经请学院领导减少些给叶奕灵的任务，为了她也给了不少项目。
　　“我的专业课，原则上是任课老师监考。”叶奕灵喝了口牛奶：“哪有那么娇弱啊，你小题大做，有个老师都快生了还一样在监考。”
　　“她是她，你是你，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邵郇振振有词。
　　“算了，不和你说，你总是有道理。”有时邵郇固执得很。
　　“明天邵氏股东大会……”邵郇沉思的样子：“我打个电话给秘书，让他们推迟一个小时。”
　　“哎，邵总，你别抢人家饭碗，你整天跟着我，请那么多人回来干什么？”她现在的标配是一个厨师，一个保姆，一个司机。只要邵郇不能陪她，她出门都是司机开道，保姆随行的，原来还跟了保镖，被她坚决抗议后邵郇想想她去的只是学校才勉强答应她取消。
　　“呵呵……”他笑起来，他很喜欢这样和他说着俏皮话的叶奕灵，让人没有距离感：“好了，明天不跟着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我不是后妈。”叶奕灵接了一句，她答应了要好好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一定会努力。
　　“宝宝，我嫉妒。”他的鼻尖对着她的：“生了孩子之后，你会不会看都不看我一眼？”
　　“会啊，宝宝和我爸爸妈妈一样，是我世界上最亲的人。”
　　“叶奕灵！”邵郇佯怒：“皮痒了？”
　　她安抚地反抱他：“我会记得你是宝宝的爸爸的。”
　　“那就好。”邵郇静静地抱着她。他知道她在努力，他会陪她，直到她忘记。

　　难得邵郇不在，监考完她便想去商场逛逛。往常她出来，他都跟着，他又那么忙，她也不好意思提，通常都是办完正事就回家了。
　　商场的人很多，张嫂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一层层地慢慢转悠，到了婴幼儿区，看着满场可爱的婴儿用品，简直迈不开脚步。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需要她买，家里已经是一堆堆的目录在等着她。邵郇这个准爸爸比她心急多了，一车车地往家里搬。她见过邵家的婴儿房，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堆了不少的东西。不过自己选东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叶奕灵已经控制着自己的购物欲，但还是买了不少，小鞋子，小衣服，玩具……张嫂和她手上都提了不少袋子。
　　商场的停车场在负一层，她和张嫂提着东西下去。叶奕灵突然想起最开始买的一个转铃因为需要去仓库拿货，所以和售货员说好一会去拿，结果越买越收不住手，反倒把最先买的东西忘了。
　　她停下步子：“张嫂，有东西忘了，你先上车，我上去拿。”
　　“我去拿吧，您先上车。”
　　“没关系，你手上东西太多，我马上就回来了。”
　　张嫂想想也是，点头同意，还不忘交代一句：“那您小心。”
　　“没问题的。”
　　叶奕灵慢慢地绕过廊柱，走得很慢。母性还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让她不知不觉就改变了自己的行为举止，就怕伤害到宝宝。
　　正是午餐时间，地下停车场的人很少。叶奕灵突然觉得不对劲，直觉有脚步一直跟着她。她害怕起来，加快脚步向前走，身后跟着她的脚步也快起来。正当她要高声叫人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灵灵，别怕，是我。”
　　她身体一震，慢慢地转过身去，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眼眸，颜迦南正注视着他。他比她上次见到他时瘦了很多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很多，看着她的眼里有痛惜，有悔恨，还有很浓很深的情意。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久久没有说话。突然间，颜迦南叹了口气，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他抱得是那样紧，仿佛下一秒她就将消失不见。
　　叶奕灵闭上眼，她贪恋这一刻的放松和温暖。这个拥抱没有隔阂，彼此的心意，对方全懂……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见我……”他打过无数次电话，她不接，他跟踪过很多次，可邵郇把她护得密不透风，他根本没机会接近……
　　“颜迦南，我结婚了。”
　　“是他逼你的！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拼了命都会……”
　　“颜迦南。”叶奕灵打断他：“过去的我们都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过去的再也回不来，我们都忘了吧！”
　　“我忘不掉，我怎么忘得掉！”颜迦南眼里都是痛苦：“你为了我才会这个样子的，都是我！都是我！”他抓着她的胳膊，不知不觉地用了力。
　　叶奕灵试着掰开他的手：“颜迦南，现在我过得很好，你看，我结婚了，也马上要有宝宝了……而你，也马上要和丁心彤结婚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家……”
　　“不，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过得不好。我从没一刻能忘了你，这些天来，我满脑子都是你……”
　　叶奕灵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灵灵，跟我走好不好，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下，跟我走！”
　　“不可能的，颜迦南，我了解你，你抛不下的。你的父母，你家的事业，还有，丁心彤，她陪了你六年，你抛不下的，你从来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我，我也抛不下，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孩子，我必须给她一个家……”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步！都是他，都是他！”颜迦南如困兽般吼叫。
　　叶奕灵眼泪落下来：“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这六年我们都好好过来了，我们以后也可以好好过的。”
　　“不！灵灵，给我时间好不好，不要拒绝我，等我把事情处理好。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们一定可以再在一起的。”
　　“颜迦南，不可能的，你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的。六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不管我们承不承认，一切都和过去不同了。还有，邵郇，他不会就这么罢手的，我们摆脱不了他的……”
　　颜迦南还是紧抓着她的胳膊，嘴里不停重复：“可以的，我们一定可以的，我们会在一起的……”
　　叶奕灵忍住泪，哽咽着：“忘了我，不要再想着见我。六年前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内疚，不要自责，因为看到你好好的，是我最希望的事。现在邵郇对我很好，给我时间，让我忘了你，相信我，忘了你我会幸福的，你忘了我，也会幸福的……”
　　“幸福？”颜迦南喃喃道：“六年前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这辈子就不会有幸福了。如果真能忘记，六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忘记了……”
　　“如果不能忘记，我们就放在心里，为彼此好好过，好吗？”
　　“好好过？灵灵，你希望这样吗？真的希望这样吗？”
　　“是，我希望这样！我希望我们偶尔回头时，能见到对方都好，这样就足够了！”
　　颜迦南看着她迷蒙的泪眼，心里全是疼痛。

　　张嫂找到车子放了东西，想到邵郇交代过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叶奕灵，想想还是不放心，便找了过来。远远地看到颜迦南拉着叶奕灵，急忙跑了过来：“太太，你没事吧？”看到叶奕灵红肿的眼睛，不由一愣。
　　“没事。”叶奕灵平静了一下：“颜迦南，放手吧！”短短的一句，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颜迦南颓然地放开她：“灵灵，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
　　“是，是我希望的。”叶奕灵轻轻说：“我希望你和丁心彤会幸福，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我也可以安心的，没有牵挂的去让自己的幸福。”
　　说着，叶奕灵深深地看了一眼颜迦南，对着张嫂：“张嫂，我们走吧！”
　　颜迦南没有拦她，看着她绕过他，在张嫂的搀扶下越走越远——从此之后，他们再没了误会，也再没了在一起的机会……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从心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靠着墙慢慢地滑倒在地上——六年前他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六年后，只要她希望的，只要她好，他都要尽力去做。不再联络，不再见面，他会按着她想要的，努力做到。
　　车上，张嫂不安地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叶奕灵，出了这样的岔子，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向邵郇交代。每次她陪叶奕灵出门，回来后邵郇总要事无巨细地问清楚的。
　　叶奕灵感觉到了她的不安，淡淡说了句：“张嫂，我只是去拿了趟东西，结果已经没货了，是不是？”
　　那阿姨楞了楞才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太太，那我下次再陪你过来买。”

　　他们到家时，邵郇已经在餐桌旁等她。
　　见他们提了大包小包，忙接过叶奕灵手上的东西：“买了什么？”
　　“宝宝的衣服玩具。”叶奕灵回答得没什么生气。
　　邵郇不觉皱了下眉：“累了？”
　　“嗯，有一点。”
　　“下次别自己一个人去，想要什么，我让商家把目录送过来，你就在家挑。”邵郇紧张地抚她的脸：“饿了吧，先吃饭，吃完休息一下。”
　　“我想等会吃。”叶奕灵怕他看出什么，避了避，把头低了下去。
　　邵郇眉头皱得更紧：“那好，我先扶你去休息。”
　　“不用了，你吃饭吧！”叶奕灵摆摆手，自己去了房间。
　　邵郇跟过去，帮她盖了毯子，又带上门走了出去。
　　“张嫂，发生什么事了？”
　　张嫂看了看邵郇的脸色，不敢隐瞒，把她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邵郇听后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去了书房。他早就知道最近颜迦南一直在打叶奕灵电话，一直悄悄跟着他们。他也一直防备着，颜迦南根本近不了她的身，结果百密一疏，还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嘴角现出一丝冷笑，颜迦南真是自不量力！她已经不接他电话，显然已经决定断绝和他的联系，他还要怎样！他这么缠着叶奕灵，他倒是不介意给他点颜色看看。只是——他眼里浮现叶奕灵刚才的样子——如果他对颜迦南有什么举动的话，她会生气的吧！他想了想作罢，向来百无禁忌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投鼠忌器的滋味。现在他所能做的，只希望她不要因为见了颜迦南而动摇了决心……
　　他心里忐忑难安，想着张嫂告诉他的情形，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不管她有多舍不得，毕竟她是拒绝了颜迦南的。叹口气，心里对她怜惜更甚——他不想她难过，可他更不能容许的是她离开他。

　　叶奕灵是下午两点被他叫醒的。
　　“宝宝，起床吃饭了，我饿了。”
　　“嗯——”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醒了过来，不解地看他：“这是什么因果关系？我起床和你饿？”
　　“当然有因果关系了。”邵郇扶起她：“我一想到我的大宝宝和小宝宝都没吃饭，自己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叶奕灵不觉好笑，知道他是想哄自己吃饭，起身跟他去了餐厅，果然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
　　“你别这样了。”她低语。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的话。
　　“我说，你别对我太好了。”
　　“傻，不对你好，对谁好呢！”邵郇看着她，眼里同样是很深很浓的情意。叶奕灵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双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邵郇视线和她相对，见她突然发呆，笑了笑把她按在椅子上：“先喝碗鸡汤，记不记得我们去过的那个小山村？特意让人从那里带回来的，保证土得很。”说着，盛了一碗放她面前。
　　叶奕灵拿起勺子，低下头喝汤，味道果然很鲜。
　　邵郇一直看着她吃，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不吃？不是饿了吗？”
　　他这才笑了一笑，拿起筷子。
　　她没回来之前，他只觉得餐厅空落落的，心也空落落的，一个人孤单得可怕。现在，因为有了她，一切又满满的了。他怕是，这辈子也戒不掉她了。他苦笑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