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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那年旧事 ...

  •   叶奕灵从没想过许天瑜会突然要见她。
      她电话里的声音很是优雅:“叶小姐,你好,我是邵郁的妈妈,我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对小郁的照顾。”她避开邵郁给她打电话,自然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叶奕灵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上完课被学生提问拖住了脚步,等她急匆匆地赶过去,许天瑜已经到了有一会。她抱歉地欠了欠身:“对不起,邵夫人,学生课后提问拖延了时间,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才到一会。”许天瑜招呼叶奕灵坐下,问了询问她意见后,点了几道菜。
      许天瑜仔细地看坐在对面的叶奕灵。她正捧着茶杯低头喝水,小小的一张脸上脂粉未施,指甲也是剪得干干净净的。脱了外套后,里面是一身黑色的修身毛衣配蓝色牛仔裤,除了一块普通的白色陶瓷手表外,没有任何首饰,很是清新自然的打扮。
      许天瑜微微笑了笑:“听小郁说你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没想到叶小姐还这么年轻。”
      叶奕灵放下茶杯礼貌笑答:“哪里,我母亲一直说我老大不小了。”
      “做母亲的总是盼望自己的孩子快点长大,又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
      “是,我母亲也是这样,希望我快些长大可以保护自己,又希望我不要长大可以永远留在身边。”
      许天瑜笑着点头:“是这样。人总是矛盾的,就像小郁,我希望她能多交些朋友,让自己的生活添些色彩,可是又不希望她交太多的朋友,怕她会受到伤害。”
      叶奕灵已猜出许天瑜说这话的意思:“有些人天生就能引起别人保护她的欲望,邵郁就是,我想没人忍心伤害她,至少我不会。”她很坦白地和许天瑜视线相交。
      许天瑜看她的眼睛,很清澈,有这样眼睛的人,必定拥有一颗纯净的心。可是她又是敏感、敏锐的,她才表露了一点意思,她已经懂了,并且选择了最柔和的方式坦白干脆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个孩子,果然玲珑剔透!
      菜陆续端上桌,许天瑜往她碟子里夹了一些:“听小郁说你很会做菜?”
      叶奕灵浅浅笑了一下:“也没有,只是还能吃罢了,可能恰好适合她的口胃。”
      “小郁从小挑嘴,能适合她的胃口不容易。”
      叶奕灵唇角现出笑意:“也可能是邵郁不忍让我伤心,安慰我的。”
      “她自从认识你后,开朗了不少。真是得谢谢你,很多事,我们以前都没想到。”许天瑜说得很由衷。
      “没有,她画得很好,觉得埋没了太可惜了。”叶奕灵答得亦坦白。
      “你配的文字也好,画龙点睛。听小郁说你和她还是通过邵郇认识的?”
      叶奕灵不知道许天瑜知道了多少他们之间的事情,轻轻答了一句:“嗯。”
      “可以告诉我,你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打算吗?”许天瑜想了想,决定直接问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当年的事,我不能说全清楚,可也知道个大概。”
      叶奕灵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并没有什么打算,主动权从来不在我手上,我只是等时间过去罢了。和邵先生的协议是到明年五月底,差不多还有五个月,到时候我和邵先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对你吗?”
      “是因为邵郁。”
      “他和你说过?”
      “没有,只是我大致猜出来的。”
      “愿意听我说说前因后果吗?”
      “邵夫人,其实不用,过去怎么样,都没有意义,现在我只想等时间过去,一切便完结了。”
      许天瑜看到叶奕灵的拒绝,把手放在她手上:“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恨他。他这么做,有他的原因,希望你能够谅解。”
      “恨一个人太累了,我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放在恨一个人身上。何况,一切都要结束了,很多既成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纠结,任何时候,我都只想选择让自己最心安的生活方式。”
      两人陷入沉默。
      许天瑜看着叶奕灵一脸的淡然,陷入沉思。这样的淡然,意味着叶奕灵对邵郇的丝毫不在意,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在平静地等待时间的过去,然后,离开。离开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邵郇呢?如果邵郇知道现在是这样的情形,五年前是否会将她卷入这样的恩怨?
      这其中很多都是一念之差,邵郁是,邵郇是,连自己也是。
      易景云和她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因着她们的关系,邵郁和颜迦南从小一起长大,邵郁从小到大对颜迦南的称呼都是“迦南哥哥”,而颜迦南对邵郁也是照顾有加。两家知根知底,对他们两人的事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女孩向来比男孩早熟,尽管邵郁比颜迦南还小两岁,可邵郁从初中起对颜迦南便不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而颜迦南却一直把邵郁当成妹妹一般看待。两人年纪还小,邵郁性格乖巧,长得也漂亮,又和颜迦南青梅竹马,这事便也不急操心,两家便顺其自然地让他们自由发展。
      意外发生在邵郁十七岁那年的暑假,她突然一个人飞去了美国。当时邵正乔和许天瑜正在国外度假,接到消息时,邵郁已经因严重车祸进了医院。接下来的四年多的时间,邵郁是在病床上毫无知觉地度过的,一家人为了邵郁的病情心力憔悴。
      邵郇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四年后,邵郁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为什么迦南哥哥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妹妹,还让别人追我?”原来,当年邵郁之所以从国内飞去美国,是因为无意中听到颜迦南和朋友的谈话,伤心之余便跑到邵郇处寻求慰藉。
      邵郇从小宝贝这个妹妹,心疼之下迁怒于颜迦南,调查之后见颜迦南和叶奕灵两情相悦,便也想让颜迦南尝尝被心爱之人背弃的滋味。他暗地里调度,使得颜家在B城的地产项目出现严重质量问题,随后被媒体曝光,银行资金链断裂,公司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易景云当时请邵家伸出援手,但许天瑜因着邵郁,对颜迦南心有怨怼,找了借口推辞。而后,颜家因一些违规操作,不得不避走加拿大,只剩颜迦南在国内苦苦支撑。
      这一切的背后操盘手就是邵郇,只是当时邵郇并未告诉许天瑜。许天瑜也是后来无意中看到邵郇书房里的资料,才知道邵郇对颜家做了手脚。邵郇对颜家还是留有了余地,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借此用了一些手段逼叶奕灵离开颜迦南。这几年来,邵郁的身体状况渐渐好转,许天瑜心态也渐渐平和,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能怪颜迦南,对易景云亦是有一份愧疚。至于叶奕灵,更是完全无辜,所以才会在回国前劝邵郇放手。许天瑜原本以为一切都很简单,却未料现在的邵郇恐怕已心不由己。
      因着当时的一念之间,邵郁遇上了车祸,邵郇选择了报复,自己拒绝施以援手,而今天的结果,恐怕都是三人不愿意见到的吧!她看着叶奕灵平静安然的脸,想到她才说的话,慢慢叹了一声:“不纠结过去,选择让自己最心安的生活方式,叶小姐,我们都不及你豁达。”
      对面的叶奕灵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其实我也不豁达,我也时常纠结,可这种纠结太痛苦,我只是本能地选择让自己活得轻松的生活方式。”
      豁达吗?其实她并没有,她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
      当年颜迦南去了B城的公司,有多难她知道。她不能为他做很多的事,只能默默地支持他。他们都很乐观,尽管公司已经一团糟,可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破产吗,他父亲从来稳扎稳打,资产和债务尽可相抵,大不了从头来过,何况这么多年下来,颜家也自有他的人脉。
      她第一次见邵郇,就是颜迦南去B城后不久。当时她在一家报社实习,报社的指导老师在一次采访任务中带上了她。本来这样重要的专访任务是不会带上她这样的实习人员的,可是不知为何,没有参与先期准备的她会被临时叫去陪同。
      采访约在他下榻酒店套房的会客室,敲门进去后便见邵郇礼貌地起身,一身黑色合体的西装显得身姿高挑挺拔,疏淡而轮廓分明的脸英俊异常,身上的每一分线条里都透出沉稳和坚毅。她曾经听颜迦南说起过邵郇和邵郁,只知道他们是他母亲好友的孩子,邵郁更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而近几年因为他们一家在美国,联系不多。
      不知怎么,她当时就打了一个哆嗦。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尽管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和她握手,可是他握她手的力度向她传来了别样的信息,是探究,估量还是什么,让她片刻之间便想逃避。可采访中,他并未将视线投向她,冷静而礼貌地回答一个个提问,直到采访结束后,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两天后,采访稿出来,报社竟让她送过去。依旧是那个酒店套房的会客厅,他正在对着电脑处理公务,她在沙发上坐着等他审阅签字。本来这种稿子,不需要他自己亲自过目,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的助理乐平将她带进了他办公的地方。他似乎很忙,除了接过稿子说了句“稍等”,便一直没从电脑上抬起眼过。他做事的样子很专注而认真,让人觉得打扰到他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着稿子必须当天送回,她忍不住出言提醒。他唇角勾动了一下,笑容却未及眼睛:“急着回去?”
      她答“是,今天下午三点前必须给主编签字。”
      他抬腕看了下表:“先去吃饭吧。”
      她婉拒,却拒绝不了,和他去了楼下的餐厅。吃饭时两人很安静,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刻意找话题,彼此没有话语,安静到了极致。饭后,他还是没看稿子,端了杯咖啡慢慢地喝。她坐在他对面,不急不躁慢慢地等。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怎么不急了?”
      她微微笑了笑:“急也没用,您想看自然会看。”
      “不错,以静制动,挺从容。”他大致翻了翻稿子,签了字给她。她悄悄吐了一口气,向他告别,他挥挥手:“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却也没多问,告辞后转身即走,不管他什么目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要避开他。
      过后有一段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日子,颜迦南被困在了B城,她也忙,两人就靠电话、网络保持着联系。每天晚上,两人开着视频,各忙各的,累了就说会话,看看对方的身影,虽不能真正见面,却好像对方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在视频里看着颜迦南眉头一天天越蹙越深。有时他也和她说说公司的情况,只知道情形越发严峻。他从没问过她以后愿不愿意跟他过苦日子这种话,因为他们都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境地他们都不会分开的。
      媒体的曝光,让颜家一下子陷入几乎绝望的境地,资金链的断裂让颜父和颜迦南焦头烂额。那天她看到网上新闻给颜迦南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她怕打扰到他,只给他发了条短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我永远在你身边。”一直到傍晚下班,他也没给她任何回复。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满心全是担忧。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一路跟着她,直到路过一个街口时,乐平拦住她:“叶小姐,邵总想请您一起用餐。”她转过头去,才发现邵郇正坐在车子后座望着她。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再见。”她推辞。
      乐平伸手拦住她:“您要去哪里,邵总有车可以送您去。”
      “不用了,谢谢。”她往旁边让了一下,还是要走。
      邵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叶小姐一向对人这么戒备的么?”
      她望着他,却不能看明他说这话的意图:“我不习惯坐陌生人的车子。”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还是陌生人么?”说着,他强拉着她上了车。
      “你想做什么?”她很是恼火:“你不知道做人不能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吃个饭而已。”他一上车便放开她,并且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不愿意。”
      “不愿意吃饭?那做些别的吧!”他语气里有不明的意味。
      “你让我下车。”
      “上了我的车,没那么容易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轻笑:“我对你有兴趣,你跟我一段时间,房子、车子、支票,你随便开。”
      “莫名其妙!”
      “我开的条件不够丰厚吗?那你要什么?快毕业了,或者你想要份什么样的工作?只要你开出来,我都可以满足。”
      “你找错人了,放我下车。”
      “你可以考虑一下,只要一段时间就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没有考虑的可能,停车。”
      邵郇没有让司机停车,而是把她送回了学校,下车时是冷冷的几个字:“跟着我对你只有好处,想清楚了联系乐平。”
      她当然不会联系他,她只觉得无聊,甚至连颜迦南都没有告诉——他已经够烦了,不想他再为她担心。
      不料后面邵郇步步紧逼,先是以为颜家提供资金为诱惑,被她拒绝后索性以曝光颜父和一些官员的私交来威胁。她从颜迦南处隐晦了解了颜家和邵家的关系,很是不明白他如此做的目的,只是直觉自己并非他做这一切的主因。对他的步步紧逼,她仍是拒绝,直到他拿出颜父违规交易的证据,与此同时相关官员被双规,颜父被拘配合调查!而他手上的证据,一旦交出去,颜父无疑证据确凿。
      不管他为了什么目的,她都不得不妥协。当年自己最亲的外婆因脑瘤到S城医治,是颜迦南的妈妈一手安排相关事宜并在他们未筹好手术费时先行垫付,期间又百般照顾。如果仅涉及到颜迦南和她,她是不会妥协的,可是偏偏是对她家有恩的颜父颜母,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他们陷入牢狱之灾。
      她终于妥协,答应跟着邵郇六年,之后颜父经调查后因无明显证据被释放,而她和颜迦南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申美国C大时,她一心只想着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谁知邵郇仍没有放过她,她仍是在他身边待了近六年的时间。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当年的邵郇为何要针对颜家,要费尽心思把她和颜迦南分开,后来才渐渐猜测出是因为邵郁。那个时候,不管待在颜迦南身边的是谁,他都要把他们分开,利诱不成便威逼,她只是恰好是颜迦南身边的那个人而已!她的离开,让颜迦南、让自己伤透了心,却无任何办法可想,她只在走之前将那些资料副本悄悄寄给了颜家,提醒他们注意,之后颜父和颜母便避走加拿大,而国内只剩颜迦南在经营颜家行将破产的事业。
      快六年了,她恨吗?确实恨过。可世上的事,谁是因,谁是果,永远分不清楚。颜迦南具备一切吸引女孩子的特性,家世,长相,玩乐队,爱运动,而当年他和她一开始是因为高她们一级的齐澈追童悦悦,作为两人好朋友的他们便经常一起玩而慢慢熟识。因着她年纪小,在相处中他并未对她有所表示,在若隐若现的情感交汇上,她也曾经因着他太易招人喜欢而刻意拉开距离。她了解他的个性,别人向他的靠近,他尽管知道也无心,但只要别人没明确表示,他总因怕伤了别人的面子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让人难堪,因此也易被人误会。对邵郁也是,一方面是当时年纪小,并没有过多地察觉邵郁对他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察觉了,除了悄悄避开,还是会对她很好。而邵郁呢,是这一切的因吗?或许也不是。她没有任何恶意的意图和举动,对后来的一切也毫不知情,她本身的遭遇更是让人同情……虽说因果的定论,是此因而彼果,可能世间有很多事,本来就很难分清谁因,谁果。恨,恨谁呢,不管恨谁,都只是让自己不好过而已。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放下一切,才是对自己未来最好的方式。

      许天瑜一直看着叶奕灵,看她垂下眼眸沉思。她是安静的,柔弱的,可是这安静和柔弱中又蕴含着自己的力量,清楚地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倔强而有自己的坚持。她对邵郇完全无意,而这种无意,恐怕也难以改变,未来,该怎么做呢?
      许天瑜想着,又一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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