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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回 湖畔三日（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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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蹲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弩已拉满多时，手指在寒风中微微僵硬。岸边，一只通体雪白的独狼，瞪着血红的眸子与他隔空对峙。
梅林的呼唤由远及近，“亚瑟亚瑟”的声声悠长，在雪后空旷的原野上清脆地回荡。亚瑟眯起眼，英俊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微笑，只这么略一分神，雪狼纵身一跃，闪电般逃出他的射程。
可惜一张好皮！亚瑟挫败地放下弩，傻瓜梅林永远是猎手亚瑟的天敌。
“亚瑟！”梅林还在高声呼唤，亚瑟不搭理，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猎物。他喜欢听梅林叫他的名字，“亚瑟、亚瑟”，一遍又一遍，粉色的舌尖轻巧地滑过洁净整齐的细齿，轻微地摩擦吐出“瑟”这个音，尾音长长，带着几分缱绻。
芦苇簌簌，梅林顺着他的脚印走进来。
“我在这里！”亚瑟直起身来招手，梅林略微紧张的神色立刻绽开笑颜，开口就是埋怨，“你怎么不叫醒我！”
亚瑟弯腰捞起脚边的猎物，扔给梅林。“叫了你，我还能打到什么？你刚才鬼叫鬼叫地害我放跑一头狼，那么好的一张皮，当坐垫真是完美。”多遗憾！这是亚瑟见过最完美的一头白狼，白狼本来就非常罕见，这狼更是一根杂色也没有，完美无缺。
“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赖我。”梅林扁扁嘴接过猎物，一只灰兔，一只凤头鸊鷉，一只短颈水鸭，全是胸颈中箭，一箭毙命。“啊，这么多！太好了！这两天都够了。我还正犯愁给兰斯洛特吃什么呢，他一定受了很多苦。这下好了，给你吃一半，腌一半留给兰斯洛特。”
亚瑟送了个白眼给兴致勃勃盘算着的梅林，“我要吃一整只鸭子！”看起来，梅林对换回兰斯洛特真是信心十足呀，他还真是多虑了。
“那就鸭子都给你吃，其它的腌一半，兰斯洛特吃得不多。对了，你吃早餐没有？”
“吃过！马也喂过了。”
“你喂过马？”梅林吃惊非小，“你会喂嘛？你不要弄得它们拉肚子。”
亚瑟翻了个超大号的白眼，大踏步走出芦苇丛，梅林拎着猎物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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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蹲在湖边把猎物开膛破肚、去内脏去毛整治好交给梅林，梅林一只只洗干净，切块，腌渍，下锅，把握时机往锅里添上各种调料和香料。
亚瑟就在他脚边，屈膝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发作，亚瑟坚决拒绝梅林让他休息等吃的建议，非要坐在灶边帮梅林添柴，其实这个工作梅林完全可以用魔法完成，而且比亚瑟做得好得多——他可不象亚瑟性子急，经常把灶膛塞得满满的。
但是，他得承认，他很高兴亚瑟肯陪着他。这让他可以很方便地一边煮菜一边悄悄观察亚瑟。老实说，现在的亚瑟和几个月前很不一样，不管是模样还是举止，奇怪的是，这个瘦削沧桑的亚瑟却因此散发着奇异的魅力，连梅林都忍不住心中激荡。你看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多么英俊！而且，他只是这么闲闲地很没皇家礼仪地坐着，也自有夺人心神的地方。虽然梅林嘴上以打击亚瑟为乐，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的王子是有多受欢迎。曾经有多少姑娘妄想通过梅林向亚瑟表达爱意，梅林当然不会让她们得逞，就是别国的公主也休想染指他的王子！因为亚瑟一心一意爱着的是他的好朋友格温。尽管格温只是一个卑微的女仆，亚瑟是心灵纯洁的人，他才不会在意什么门第。亚瑟和格温是真心相爱的呀，英俊国王和平凡女仆的故事，梅林每每想起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在心底悄悄发过誓，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一定要维护亚瑟和格温美好纯真的爱情！
香气氲氤，梅林浮想联翩：过了新年，再过春天，再夏天，亚瑟就20了，他会和格温结婚吧！然后，再过一年，就会生一个和亚瑟一样英俊可爱的小王子，然后我就可以带着小王子到处玩，教他魔法，让他骑在龙背上，飞翔在阿尔比恩上空，到那个时候，亚瑟应该也如神谕一样统一阿尔比恩了吧，他们会生活得很幸福，我们大家都会很幸福……
“梅林！”亚瑟的一声大喝把他拉回现实，锅里的鸭子糊了，香味变成了焦糊的气味，同时转变的还有亚瑟英俊的脸庞——变得面目狰狞。
亚瑟咬牙切齿，气得不轻，“我的鸭子！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守着锅你都能烧糊？”
“我在想，”梅林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忘记撒谎，“你和格温结婚的事情。”
亚瑟象被马蜂蛰了一针，浑身一颤，脸颊抽搐。梅林一边赶紧地把鸭子盛出来，一边在心里偷笑：提起格温，亚瑟还是会不好意思啊，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就是在这桩事情上会害羞。
这就是爱情的魅力！梅林愉快地想着，将最后一块焦炭一样的鸭肉添进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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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不耐烦闷在屋里，午餐设在湖畔的柳树下，两人各自垫副木板在雪地上席地对坐，柳枝千万条垂下来，随风轻舞，袅娜可爱。
“枝条发新芽了，亚瑟你看！”梅林大惊小怪。
亚瑟懒懒地瞅了一眼，自从梅林烧焦了他的鸭子，他就心绪不佳。
“烧糊的给我吃，你吃没糊的。”梅林主动献殷勤。
亚瑟不理他，扒拉出一只正常的鸭腿，扔进梅林面前的碟子，鸭腿撞击盘子，跳起，又落回，他自己叉起烧糊的另一只，大口啃起来。梅林想换过来，动作总是不及亚瑟来得快。
“还行啊!”亚瑟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角度，“我替你想了个名字，这道菜就叫梅氏funny烧糊鸭。如果你以后去开饭馆，可以当招牌菜，味道相当不错，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鸭子，绝无玩笑之意，喔，错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你烧的鸭子，你的厨艺真是与日俱增哪！”
梅林举起叉子，叉了块深度焦黑可以扔到火里当炭烧的鸭块，下狠劲咬下一口，连连点头，“陛下点评得对，风味独特，妙不可言，下酒佐餐，皆为上品。恳请陛下帮我的小饭馆题个字，有卡梅洛国王的亲笔题字，一定生意兴隆。我到时候专卖给陛下做过的食物，一定有很多人会慕名而来。”
亚瑟绽开天使般的甜蜜笑容，“刚开始你的生意一定火爆，不过，相信我，不会有回头客的，而且你的每位顾客都会说我品味独特，口味奇重。欸，说到酒，我带的有酒。”他也不吩咐梅林，大步走去把酒拿来，一人一杯满上。梅林目不转睛地注视琥珀色的液体在湖光中缓缓倾入杯中，晶莹剔透，咧开嘴露出他经典的傻笑。
这正是亚瑟所需要的，醉酒的梅林会诚实很多。
“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连下三杯，梅林两颊绯红。
亚瑟不动声色，“回不回卡梅洛，你不是说要考虑吗？如果你不想回卡梅洛的话，也可以回伊尔多当领主。”
“我当然要回卡……what你说什么？领主？亚瑟！难道，伊尔多现在属于卡梅洛了？你打败了恩里克，所以把伊尔多夺过来了？”
“对呀！”亚瑟点点头，梅林逻辑清楚明白，刚才那三杯作用有限。
“啊！”梅林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亚瑟轻描淡写，“森瑞德和恩里克的国土已经尽归卡梅洛所有。”
“啊啊！”梅林张大嘴巴，重复地发着单音节，大大的眼睛看着亚瑟，双眼发亮，有一种似乎叫做“葱白”的眼神表露无疑。亚瑟情不自禁得意起来，“你走第二天，我就发兵恩里克。上次死亡军团之后，给他占了个大便宜。这样的事如果我让它第二次发生，我就是个大傻瓜！卡梅洛这次牺牲一千多士兵，折损三位骑士，包括特里斯坦，消耗大量国库，战后减税，士兵抚恤也是一大笔开销。所以，尽管当时有一半骑士反对，我还是坚持出兵。结果非常顺利！”
说着说着亚瑟兴致高起来，骄矜之色渐显，“卡梅洛大军所到之处，恩里克的残兵们望风而逃，哼，都是些胆小鬼，懦夫！半个月的时间，大部分国土尽收囊中，只有一两个地方稍微抵抗了一下。你不知道恩里克有多富裕，他们地处平原，物产丰饶，国库里的珠宝数不胜数，粮仓里十年的备用都够了。恩里克和森瑞德都很能搜刮民财你知道的，他们可不象我们卡梅洛。不过，现在都归卡梅洛所有了，我可以充分地奖赏我的士兵们！安抚他们的家属，让他们生活无忧！卡梅洛现在也一跃成为阿尔比恩国土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国家，这一仗打完，哈哈，我看谁还敢再质疑我的决定！”
之前鞍马疲惫，国事劳心，不曾品味这番功绩如何，此时对着梅林毫无顾忌地总结起来，亚瑟这才觉得挺值得骄傲的呀！父亲苦心经营20多年，也就是阿尔比恩西部的这片山区，他即位半年，就拿下两倍于本国的土地，还是东南部广袤的平原！
当然事实并没有他说的这么容易，顽强抵抗的领主马歇尔差点要了亚瑟的命，箭再略偏一点，射中的就是心脏！即使控制了绝大部分的城堡要塞，亚瑟离开的时候，零零星星的反抗也还在继续，怎样让这两国的人民完全臣服于卡梅洛是来年最重要的工作。
“亚瑟，我就知道你行的，你只要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你就会非常出色。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梅林又灌下一大口，对着亚瑟嚷嚷，“你居然不叫上我！”
“是你坚持要走！怪不得我！”亚瑟毫不容情地顶回去，伸手替他把酒满上。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还要打仗！”梅林咬着下唇，满脸通红，他真的很生气！居然缺席这么重要的战事！这可是亚瑟征服的第一个国家！梅林心里怪不是滋味。“你不告诉我！你故意不告诉我的是吧？因为我说要走，你就小气了，你小心眼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摔毛巾发脾气我看不到吗？跟你说了我是为了换回兰斯洛特才回来的！你以为我是要伺候克瑞丝丁，你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只能当你一个人的仆人不能伺候别人也不能跟别人好是不是？每次我一给别人帮帮忙多说几句话你就拉着脸找茬打发我去扫马粪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大家都知道！每次我都要被别人嘲笑！‘噢梅林！我可不敢要你帮忙！要不你家亚瑟又要找我麻烦！训练的时候找我死磕，我可不是你家高贵王子的对手！怕怕！’”
梅林惟妙惟肖地学话，一听就是高文的调调。“但是这次！你太过分了！居然拿这种事来赌气！你知不知道没有我你有多危险！不要以为你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没有我，你死了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你竟然撇下我，偷偷去打仗！”
“我是看着你走的时候才下决心的。”亚瑟看着梅林胀红得象石榴一样的脸和眼中活生生气出来的泪花，弱弱地解释。
“你不知道找人给我送个信吗？你不会写字吗？还是你不知道我在哪里？找什么借口！”
从梅林气势汹汹直言不讳而又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来看，应该是正喝到恰到好处，再喝下去一旦过头就会思维混乱舌头打卷一句话重复三遍，亚瑟别过脸去，狠狠心，“梅林，你总是说你救过我很多次，但是我确实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救过我。”
“你不知道？”梅林气昏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怎么救的我。不过，你必须保证，你今天对我说的话全是真话，没有半句谎言。”
“谎言？我不会再对你撒任何谎了！亚瑟，没有必要了，魔法解禁了！魔法终于在卡梅洛解禁了！”梅林转过脸来追寻亚瑟的眼睛，双眸蒙着一层水汽，“你是说，前面那几年的事情？”
“是，所有的，一件都不要拉下。” 亚瑟的心口微微刺痛，阿瓦隆雪山倒映在他天空般湛蓝的眼眸中，静如亘古。
“太多了！”梅林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亚瑟接住他的杯子，斟满，按住杯口，“先别喝，慢慢说，从头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