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传奇之私奔风波》江畔的猫

26、第二十六章 生死一线

　　温湿的鲜血浸濡到外衣，少年法师扑倒在地面上，几经挣扎爬不起来，长矛利刃涌上来，寒光闪闪，少年面白如纸，眼中金光微弱无力。

　　这是法师的悲哀，强大的念力与脆弱的□□并存，法力越强，肉身越弱，谁说上天不公？

　　巨龙仰天长啸，龙吟震耳欲聋，它俯冲下来，抓起法师，向荒原逃去。

　　恩里克率百骑骑兵，紧追不舍。

　　-----------------

　　巫王跌坐在榻上，灵魂出壳，久久不能归位，眼前一切是真是幻，他已分辨不清。

　　蚀魂冰火幻灵咒是一个连结时间与死魂灵的魔法，他将时间凝固在19年前，怨灵的力量最为强大的那一段，再溶入自己的生灵，将咒语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方才对阵，少年法师先用魔法唤起他一生中最卑劣的一段记忆——为了复仇，他篡夺了待他不薄的德古王威廉的王位，置威廉于死地，对自身卑鄙行为的反思瓦解了他心中执着于正义的信念。找到这个最薄弱的突破口，法师趁虚而入，倒转时间线，将他的灵魂带离当下，逆行一生，远离复仇的时点，一直返回到春光明媚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当他彻底地忘记仇恨，遗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后，他险些拱手把水晶球交到了少年法师的手上。

　　这样神奇的魔法，实在匪夷所思，天赋就是天赋，不容置疑。

　　他本来胸有成竹——按照他的设计，即使拿到水晶球，也难以破解这个咒语，这个咒语破解的关键是必须以同等的魔力同时进攻水晶球和冰火，潘达根作茧自缚，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法力高强的魔法师来帮助卡梅洛。所以，仅凭艾莫瑞斯一个人是破不了这个咒语的。

　　这是他在得知艾莫瑞斯的存在后特地做出的更改——将灵魂一分为二，分置两处，彼此联动。

　　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自信了，只凭着对蚀魂冰火简单的试探，艾莫瑞斯就找到了夺取水晶球的方法，聪慧如斯，一旦被他夺去水晶球，也许他会另辟蹊径，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解开这个咒语。

　　多亏恩里克，关键时刻出手。

　　少年受伤不轻，但愿他不会再回来。至少，在亚瑟潘达根化成灰烬之前，不要回来。

　　就让我完成我的使命，此生别无所求，立时毙命，了无遗憾。

　　----------------------------

　　亚瑟困在火圈中，看着吉哈拉载着梅林飞走，心中明白梅林必定是去找始作俑者。

　　巨龙很厉害，但愿他能护佑梅林周全。他此时心中矛盾得很：落到这般境地，只能寄望于梅林，但又担心得要命——不管梅林如何展示他的魔法，出于惯性，亚瑟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当他是那个蠢笨、单纯又执拗的小男仆。

　　阿瓦隆湖边，梅林吼叫着说曾经多少次为他慷慨赴死，其实，亚瑟一点也不想梅林为他牺牲。
　　一点也不。

　　他只愿意牺牲自己来护卫梅林周全。

　　保护臣民是王的责任，不是么？

　　他宁可让梅林看着他死，也绝不愿意看着梅林死。克雷西山谷那一幕，他今生来世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贝狄威尔巡视一圈，来到他身边，亚瑟强敛心神。

　　士兵们的恐惧都写在脸上，神智清醒地等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随着火圈的逼近，崩溃是迟早的事。

　　亚瑟的脑子高速运转，灵光就这么闪将出来——从前遇到山火，总是割去一圈草，划出一个隔离带来自保。不知道这个法子对付这种魔法火有没有用？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一下。

　　他当即吩咐贝狄威尔，在距离人群30米开外挖出一圈壕沟，贝狄威尔眼睛一亮，领命而去。

　　他注意到，火圈的移动速度在渐渐放缓，最终停在大约80米开外，想必是梅林的功劳。梅林真的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

　　士兵们行动神速，排成一圈轮番上阵，人多心齐，一条浅浅的沟很快成形，亚瑟吩咐继续挖宽挖深。

　　能不能奏效亚瑟不知道，但至少，有希望，有事做，士兵们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恐慌气氛立时冲淡许多。

　　亚瑟心中略感宽慰，又给士兵们分食干粮，总之是不让他们闲着。

　　他注意着火圈，约摸过了一刻钟，火圈又开始移动。

　　梅林怎么了？

　　他翻身上马，6米高的火焰，除了头顶一片渐渐黑着的天，什么都看不着。

　　星星已经爬上天空，傍晚的风一无阻挡地在荒原上肆虐，带来一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宛如战场厮杀。片刻之后，传来巨龙掠过天空的声音，喊杀声震天伴随杂乱的马蹄声，连地面都跟着震动。
　　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伸头张望。

　　亚瑟一颗心又开始狂蹦乱跳，喉咙干涸发不出声。

　　-------------------

　　吉哈拉抓着梅林，双翼扑打无力，既飞不高，也飞不快，身后百骑急驰，流矢如林，摆脱不掉。总算仗着一身硬鳞，箭难刺透，心中焦虑的还是爪下的梅林，龙骑士的伤口流血不止，怎样才能停下来治疗？可恨前方高山峻岭它此时竟然无力越过。如果飞到森林上方虽然可以摆脱追兵，却难以着陆。它心中正自犹豫不决，克雷西山谷方向竟然传来马蹄声，极目看去，一彪人马从谷中杀出来，气势汹汹。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没什么可想的了，吉哈拉左翼急拍，掉头往森林飞去。

　　“别，是卡梅洛。”梅林情急叫了一声，后背的伤口连喘气都生疼。

　　吉哈拉这才仔细一看：一色的红披风，还有骑兵手上擎的战旗，可不是卡梅洛的标志么？

　　“梅林！”为首的骑士嘶声大喊，拍马向吉哈拉冲来，一头长发在狂风中蓬乱翻飞。“是你吗？！梅林！！”

　　“是高文。”梅林气息微弱，“把我交给他。”

　　吉哈拉急忙从命，滑翔下去，将龙骑士轻轻放在地面，掉转头向追兵飞去。他今日龙搁浅滩遭虾戏，早就堆着满腔怒火，一大口龙焰喷出去，冲在前面的几骑立时浑身着火，跌下马来满地打滚。可恨一片赤地，连棵助燃的草木都无。吉哈拉心中怎能解恨？它对着恩里克俯冲过去，恩里克反应极快，挺起长矛直刺龙心，前后多人急急赶来护主。吉哈拉一击不能得手，扬起龙翼就近将一员骑兵扇下马去。

　　那边高文快马冲到梅林身前，马蹄未稳就扑下马，几乎是滚到梅林身前，“天啦，梅林！真的是你，你受伤了！” 多亏这身万年不变的男仆装，高文是远远一眼就认出梅林来。

　　“龙帮我，别伤它。亚瑟困在火圈里……火不能碰……是魔法……一碰就没命。”梅林拼着全身气力，捡要紧的赶忙告诉高文。

　　“Shit！bitch!好不容易把卡梅洛弄回来，这里又成这样！”高文一边咒骂，一边忙不迭将梅林抱上马，一声呼哨，一队人马掉头撤回山谷。

　　恩里克眼见他们逃回山谷，又忌惮巨龙，只得悻悻回兵。

　　高文叫人持弓把住谷口，将梅林抱下马背，检视伤口，“梅林，箭扎得可不浅！”他掏出药膏大把抺上去。

　　“帮我拔出来。”

　　“那不行，会流很多血，你现在脸就白得象纸了，幸亏没扎到心口。我先给你上药止血，再送你回卡梅洛让盖尤斯给你治。”

　　“亚瑟快没命了！”梅林突然暴怒，厉声叫着， “你不要再啰嗦！快点给我拔箭！”

　　从未见过这样的梅林，高文有点被吓到，“梅林，伤口处理不好，会死人的。”

　　“我会用魔法治。”

　　高文不算太吃惊，“你真的会魔法？！噢，我以前怀疑过，你不说我不好问。那好，你忍着点疼。”

　　高文曾经亲眼目睹，一个法师给农民治好箭伤，就靠一点草药一段咒语，相当之简单。既然梅林会魔法，拔箭疗伤当然是首选。

　　说归说，真的把手握在箭柄上，高文又犹豫了，“梅林，拔箭很疼，你受得了吗？”

　　“没问题！你快点！”梅林的回答斩钉截铁。

　　箭幸亏射在肩上，被肩胛骨阻挡，不算太深。高文双手把住箭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一横，向外用力一拔，梅林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血流如注，帮手的一起往伤口上拼命糊药，又用布死死按住伤口止血。

　　吉哈拉眼看恩里克撤走，飞回山谷边，探头一看，勃然大怒，“你把箭拔了！你嫌他死得不快！”
　　高文死死地按住伤口，心中也是万分后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还在流血。”

　　“我又不会治伤！”吉哈拉瞪了他一眼，对着梅林轻轻吹了口气，梅林悠悠醒转。

　　“你快点念个咒给你自己止血！”

　　梅林勉强将手伸到肩上，嘴唇翕动，血慢慢止住。

　　“你已经下定决心去死吗？”吉哈拉挑着眉头，“你根本不是healer，你也就止了个血，伤还在那里。” 吉哈拉知他所短，背上伤口仍然火烧火燎。方才失了不少血，他现在头晕眼花，双腿发软。

　　“那我还能怎么样？你宁可看着亚瑟死，都不肯帮我。”梅林给他吼了回去，声音沙哑，气势全无，倒是眼泪不争气地泛出来，尾音中冒出哭腔。“如果你肯低下你高贵的头，喷一口龙焰，我早就把水晶球夺下来了，你倒宁可把你的龙焰用来逃命！我不想逃命，灭不了火救不了亚瑟，我宁愿就死在那里！我不要你管我！”

　　吉哈拉垂下眼睑，“梅林，我的龙焰对德古王没有效，水晶球阴气那么重，正是龙焰的克星，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是龙骑士的事一定早就泄露出去了。他有几处设计就是专门针对你我的。”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我以前遇到过，不用试也知道。而且，我一天只能喷三次火，明知道没用，何必浪费一次机会？”

　　“你一天只能喷三次火？为什么你从来没提过？”梅林气消去一半，背上伤口更疼了，疼痛似乎反射到了内脏，每一口呼吸都象刀锋划过胸口。

　　吉哈拉叹了口气，“这是我们龙族最大的秘密，我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去，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如果你肯动脑子想一想的话，早就该发现这个秘密了，我如果能不间断喷火的话，当年哪轮得到你花上几天时间去找巴利洛？我早就把卡梅洛变成废墟了！你难道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这个问题，梅林从来没有想过。

　　“那么，你今天只剩下一次喷火的机会了？”
　　吉哈拉凝视着龙骑士，眼中充满同情，“运气好的话，最多还可以救你一次命。”

　　“那么，我们走吧！”

　　“梅林，那个咒语用过一次，不会再生效，德古王法术高强，不会上第二次当，你的咒语本来就是取巧。”

　　“我知道。”他强撑着挪到吉哈拉身边，却爬不上龙背。

　　高文过来扶住他，总算找到机会插嘴。刚才的梅林把他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绵羊象狮子一样张牙舞爪。“梅林，要不要我们一起想个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这是魔法，你帮不上忙。”梅林咬住下唇，“高文，我要去把水晶球夺过来，你尽量帮我……”

　　他说不下去，他希望高文能帮他分开其他人，好让他专心对付德古王，但是这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高文只有50骑人马，教他怎么去对抗那上万兵马？他也不希望高文因此送命。

　　高文却心领神会，“你只要把那个水晶球夺过来，就可以救亚瑟是吗？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拖住其他人。”

　　梅林没有回答，把水晶球夺过来只是破解咒语的第一步，时间根本就来不及了。

　　高文注视着梅林，声音无比温柔，“梅林，我曾经有很多次，以为自己非死不可，后来总是能想到法子，逃出生天，所以，不要灰心。亚瑟那家伙也是个命大的，没那么容易死！”

　　梅林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他心里和吉哈拉一样明白，他救不了亚瑟了。他现在即将去做的，只是去尽量延缓亚瑟死亡的时间，直到他自己死掉。

　　和亚瑟一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