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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冰火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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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娘胎,亚瑟就没这么窝囊过——身为主帅,他被排除在战场之外!
山谷根本不是骑兵作战的地方,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乱仗,战线拉得很长,卡梅洛的红色披风散落遍地星星点点,骑士们各自捉对厮杀,全凭服装的颜色辨别敌我。落在后面的人马被排除在战场之外,无事可干,忍受羞辱————放箭也不行,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亚瑟伸长脖子企图越过梅林观察战况——梅林的头发又长长了,乌黑油亮锅盖一样顶在头上,挡住亚瑟的视线,还时不时地戳到亚瑟的嘴里,真让人撮火。
“你有几天没洗头了?”
“两天。怎么了?”
“臭死了!”
“不会比你更臭吧?”
梅林念动咒语,摸了把头发,初夏午后花园玫瑰花丛馥郁的甜香飘散开来。
“更臭了!”
梅林换了个咒语,茉莉花的淡香沁人心脾。
“你想熏死人吗?”
梅林转过脸来,一脸严肃,“亚瑟,别闹了,我还要对付敌人!”
一股气从丹田直冲天灵盖,亚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知道谁是国王谁是主帅吗?”
梅林挺直腰板,义正词严,“你是!够了吗?你的骑士们正在流血战斗,你却在这里嫌弃我的头发,亚瑟,你真该表现得更成熟一点,现在,闭嘴吧。”
高文说和巫师协同作战很“爽”,不知道是不是指的这种?即使“无耻”地落在队伍的最后,梅林仍然远程干掉了好几个。失去对手的卡梅洛骑兵知趣地让开通道,恭送他们的王通过,亚瑟轻拍杰拉尔德,红着脸挤进战场。他举起长矛,以最勇猛的姿态向最近的敌人刺去,那人举起长矛迎击,即将相遇的时候,亚瑟的拇指灵活地一拨,矛尖方向微微一偏,滑过对方矛柄,直奔咽喉,眼看就要刺中,那人突然向后一仰,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了下去,亚瑟全力施为,一击落空,收手不及,差点跟着栽将下去。
梅林反手扶住亚瑟,“亚瑟,你不用动手,我来就好。”
亚瑟忍下一口气,“我们各自为战,这样效率比较高。”
悲催的是,武器再快也快不过梅林的魔法,高文说的什么两个咒语之间的停顿在梅林身上仿佛就不存在。一道道金光频闪,象夏日雷雨中的闪电劈向山岗,敌人管自纷纷滚下马去。梅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和他抢,事实是他的长矛基本就没什么用,每当梅林在对付另一个敌人,而他借机蓄满力量奋力刺向目标的时候,梅林一个回头敌人就又自个先从马上栽下去,他所能做的就是补上一枪,确保归西。更悲哀的是他很快发现这也完全没有必要,掉落地下的人毫无疑问会被纷乱的马蹄践踏而死,根本没有必要磨损兵器。
这种全新的战场体验,简直让亚瑟抓狂!他满腔壮志,一次次发力落空,急速收回力量险些把自己的肌肉拉伤,屡试屡空他终于心灰意冷,垂下长矛,任它在地上拖拽——二十年的辛苦训练,还比不上梅林天生的魔法,这世上哪有天理?郁闷的国王愤愤地看着法师大大的耳廓,言语不免含酸,“你闪了多少次了?小心把眼睛闪瞎了!”
听着亚瑟醋溜溜的调子,梅林轻笑一声,半个身子跟着微微颤动,这总算教亚瑟觉着怀中这个人好歹还是梅林,不是个什么魔法怪物。
不管是在实力上还是在道义上,卡梅洛的骑兵都有着先天的优势。杜阿格的骑兵每年两次到卡梅洛集中受训,就实力而言这实质是弟子和师父的较量。道义上来说,叛军面对王军,气势也输掉几分。形势很快明朗,见大势不妙,杜阿格在亲随掩护下落荒而逃,余下的人死的死,降的降。
山谷另一头,马修文被贝狄威尔挑于马下,当场气绝,余部作鸟兽散,连同那上千弓箭手一起,遁入周边密林。
战后清点,卡梅洛共阵亡三十二人伤八十七人,杀死杀伤八百余人,俘虏一百五十六人,得箭四千余支,马五十三匹,兵器若干,算来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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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克雷西山谷时,虽然才是下午两点,但是因为天色阴霾,天地间灰蒙蒙混沌一色,仿佛长夜即将降临。眼前是寸草不生的一片荒原,几丛稀薄的荆棘偶尔点缀,鹅卵大的砂砾遍地都是,北风间或呼啸,扬起漫天沙尘,抽打在人脸上象刀割般生疼,亚瑟下意识抱紧梅林,回头看去,巨龙还蹲在山头,烈火在它身后的群山间奔窜,已经开始向山下的森林蔓延,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塞温河能够阻拦住火势,战后怎么灭火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当然,亚瑟不会为这个去责怪梅林,他对梅林说的是,“梅林,现在,回山上,和那个吉哈拉呆在一起!把该死的盔甲重新穿上!如果你敢再下地来……”
“亚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梅林打断亚瑟,用他惯常的粗鲁口吻。
“什么事?我没空!快说!”
“这片平原一直通到马修文的城堡前。”梅林伸手指了指荒野尽头低矮的天空下模糊的城堡。
亚瑟翻翻眼皮,“出克雷西山谷就只有这个布利平原,然后又是山和你们伊尔多接壤,我父亲当年特地让他镇守边境,并且把克雷西山谷四边全植上密林,就是为了让他扼守要塞,把这个山谷作为通往卡梅洛的唯一通道。”
“这个平原现在看起来是空荡荡的对吧,实际上在那边贴近城堡的地方,有四千多兵马集结在那里,有人用了魔法里的障眼术把军队隐藏起来了,不过还是被我和吉哈拉发现了。”梅林小小地得意着,“吉哈拉说是恩里克的兵,恩里克本人就在阵中。”
“果然是他,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直忙于聆听陛下的教诲。”
亚瑟气结。梅林继续说,“他们排的是马其顿方阵。”
“哼,随便他摆什么阵。”恩里克的意图很明显,他想用疲兵之计,利用马修文和杜阿格这两个背叛者打头阵,自己在城下以逸待劳坐收渔利。唉,这两个愚蠢的家伙,亚瑟还以为他们胸怀什么大志,原来不过是投靠敌国,做了炮灰。
“吉哈拉说恩里克不是你的对手。”吉哈拉的原话是,有乌瑟这么个爹,亚瑟别的用没有,打打仗还是没问题的,梅林提炼出了其中的精华。
“告诉它不要再拿这种卑劣小人和我相提并论。”死亡军团一役卡梅洛付出惨重代价却被恩里克坐收渔利,亚瑟对此怀恨已久。难不成恩里克还想再来一次?“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再给我添乱。去跟那条龙在一起,我不叫你,不准下来!你知道不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梅林笑咪咪地直点头。
梅林对待战争如此轻浮的态度让亚瑟深感不安,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懂魔法,不知道梅林究竟是强大到无所畏惧,还是只是无知得不知畏惧。事实是,无知的人往往比真正的勇者表现得要更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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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的情报是错误的,平原的尽头,破败的城堡前,整齐的方队分成两片,黑压压的人头放眼远望,何止四千兵马?一万还差不多。三面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两面并列位于右侧方阵,一面是恩里克的鹰头旗,恩里克一身重甲高据战马,立于旗下。另一面则是用鲜血书就的一个字“REVENGE”。这真真让亚瑟气得吐血!复仇,复谁的仇?没有森瑞德的帮助,莫嘉娜就不会夺去卡梅洛,囚禁父王,他戎马一生的父王不会因此而心碎,从此了却生机。恩里克居然敢打着复仇的旗号再度进犯!这是怎样可笑的黑白颠倒?
左侧方阵中的那面旗帜黑红两色相交,用金丝银线绣着诡异的符号,旗杆下摆着一张高高的软榻,披着黑色大氅的巫师盘坐其上,四周巫师和骑士们团团护卫。
这是德古王?亚瑟的心停跳一拍,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一股森然寒气直刺入心。
对于这个传说中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寿命的黑巫王,父王一直讳莫如深,闻其名而色变。父王去世时,曾有密报他会借机生事,亚瑟很是担心吊胆了一阵子,如今看来情报是准确的。
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在方阵对面列好阵形,亚瑟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对方没有趁他立足未稳时发动攻击,还算得上是君子。
一束白光突然从德古王手中发出,笔直刺向天幕,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后垂落下来,犹如水银泄地,触地处火光冲天而起,顺着一个环状轨迹迅速蔓延,一个巨大的火圈冒出来,正正把卡梅洛的军队围在当中。
火圈宽达两米,焰高逾六米,奇怪之处是,只有火之形色,而并无火之温度,被这样一个巨大的火圈围住,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炽热烘烤,反而是阵阵寒气袭人,教人不自禁地打颤。一个年青的探子跑步近前,伸出手去触摸火焰,一道青烟升起,他的手被整个化去,只余焦黑的一段残肢,那青年捧着残臂,踉跄后退,面无人色。
贝狄威尔抓过一个重伤的俘虏,拖到火圈边一把推进去,那俘虏大叫一声,整个人登时化作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士兵们惊得目瞪口呆,纷纷畏缩后退,亚瑟传令,全部人马向中间集中,没有命令不得移动。他叫人用剑、刀、斧、弓各种材质依次试验,没一样可过得去这冰冷的火焰,统统灰飞烟灭。
恩里克的部队远远地向着火圈一轮弹幕齐射,吉哈拉猛烈地扇动翅膀,梅林大声吼出咒语,双掌齐出,衣袂翻飞,他们阻止了一部分箭支,更多的箭穿入火焰,就此悄无声息。德古王的旗帜猛力挥舞,有人大声对着恩里克的方向喝骂。一骑从左侧方阵中冲出,向恩里克方向而去,想来是去办交涉。
亚瑟心下稍安,世事难脱公平二字,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至少,他不用防备对面的军队。
现在,怎么办?
他知道他上了大当,这个陷阱何其精妙,一环套着一环。山顶投石,侧面伏击,背后掩杀,车轮战术,这一系列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以为这只是疲兵之计。牺牲马修文和杜阿格,正是要让他连连得胜好顺着被设计好的路线行军。他们甚至利用了梅林,故意让梅林看到隐藏的部队显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转移他和梅林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平原上最后的决战在等着他们,殊不知一切的一切,最终目的只是要将他们赶入这个陷阱。
亚瑟心里并不害怕,他只觉着恶心,他原本期待的是一场正大光明的战斗。
贝狄威尔支开其他人,悄悄向亚瑟说,“陛下,这火圈在缩小。”
他方才在地上贴着火圈划下一个记号,而现在,这个记号已经被吞没了。
冰凉的感觉顺着亚瑟的脊柱爬满后背,他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