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传奇之私奔风波》江畔的猫

20、 第二十章 鬼魂盖文

　　门帘掀开，一个全身重甲的青年男子大步迈进来：挺拔健硕的身材，头盔铠甲的样式，三色堇簇拥白鹿的家族纹饰，还有鱼鳞状脸甲下露出的那双灰蓝色眼睛，都是亚瑟极熟悉的。

　　“盖文，你真的还活着？”亚瑟激动得难以自持，难道阿古温叛变的说法只是个误会？

　　“陛下。”浑厚悦耳的男中音带着威尔士的乡音，是盖文无疑。

　　亚瑟迎上前去，大力拍打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死了，几个钟头前接到报告……”

　　“没错，我死了，变成鬼魂，来找你索命！”

　　“鬼魂盖文”右手一把按住亚瑟的左肩，左手中匕首挟着一道亮光向亚瑟的颈部刺去。

　　猝然生变，亚瑟拔剑或闪避都来不及，好在他反应奇快，急挥左拳重击“鬼魂盖文”的肘关节，来人持匕首的胳膊在重击下被动改变了方向，直直伸向天空。亚瑟紧接着抬膝撞向他的小腹，可惜力量不够大，“鬼魂盖文”只被踹得弯下腰，反而就势手腕向下匕首猛刺亚瑟面门，两人距离太近，躲避已来不及，亚瑟偏头，半闭双眼，他还没来得及戴上脸甲和护颈，来人目标明确地攻击着这两个薄弱点。

　　眼前爆发一束金色的光芒，刀尖贴着亚瑟的脸悬停在半空，紧接着“鬼魂盖文”飞出去，落在帐篷一侧堆积的各式兵器上，重重的铠甲砸出巨大的响声。梅林又补了一个禁锢咒，将刺客固定。

　　卫兵冲进来，“陛下！发生什么事？”

　　亚瑟挥手，“没什么事，你们先出去。”

　　卫兵退出帐篷，亚瑟走到“鬼魂盖文”身前，蹲下身，声音很温和：“你是谁？盖文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为他而来，我不会伤害你。”

　　“朋友？我哥哥对你忠心耿耿，你居然听信谗言夺去他的生命！”“鬼魂盖文”在咒语的压迫下动弹不得，他转动眼珠瞪住梅林，“你居然是巫师！我哥哥的死是不是也有你的份！是你对他施了魔法！让他承认没有犯过的罪行！”

　　四目相对，梅林看到湖泽般的眼眸中满溢的不是愤恨，而是悲伤，那样凄切的眼神让梅林不由自主地急于否认：“不是！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过人！我没害过任何人！”

　　亚瑟醒悟过来：“你是盖文的弟弟尼奥斯？盖文经常跟我提起你，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你们长得象双胞胎。他叫梅林，是我的贴身男仆，他已经很久不在卡梅洛，你哥哥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对盖文施魔法的可能是莫嘉娜。梅林，把我枕头下莱昂写的密信拿来。”

　　梅林拿来密信，解开尼奥斯的咒语。梅林和盖文很熟，盖文本是个相当骄傲的年青骑士，出身高贵，人生得漂亮，剑法又出众，眼里从来瞧不上什么人，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亚瑟的狂热崇拜者，捎带着对梅林也很不错，他经常拉着梅林聊亚瑟的一些事情，梅林有时会觉得他可笑。是的，他有个弟弟，他不止一次提到过，梅林知道。

　　尼奥斯把信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抬起头，奉还梅林，他双手取下头盔，单膝跪地。“陛下，对不起，我犯了大错，我并非想冒犯陛下，只是急于为哥哥报仇，我受了愚弄，卡梅洛所有人都被阿古温愚弄了。也是我太愚蠢，我以盖文之名来，陛下毫无防备地接见我，我就早该想明白，复仇之心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变成一个蠢人，幸亏没有伤害到陛下，请陛下责罚我，我愿领受任何惩罚。” 他复仇心切，假盖文的名号通过各道关卡后，各种不合理之处根本不曾细想，亚瑟的勇猛他早有耳闻，彼时一心只想把握良机，当面对质之类的统统省掉，险些铸成大错，此时心中后怕不已。

　　亚瑟弓身请他起来，尼奥斯站起身来：这是个英俊的青年，鼻子以上部分————饱满的额头，灰蓝色的眼睛，两道剑一样的浓眉，确实和盖文一般无二，但是唇部和下颌的线条要锋利得多，他很聪明地利用这一点，获得近身亚瑟的机会。

　　“我一点都不怪你，盖文的死我非常难过。我有很大责任，不该轻信阿古温，委他以重任。” 亚瑟艰难地说着，提起阿古温的名字就是酷刑。

　　尼奥斯英俊的脸庞蒙上一层戾气。“我马上就会让阿古温付出代价！他是怎么对待我哥哥的，眼和牙我会一起还给他。陛下，尼奥斯就此告辞！”

　　亚瑟制止他，“尼奥斯，现在不行，你一个人不行，等我今天打完仗，回到卡梅洛，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给盖文一个公道。你现在去，只会白白送死，你是盖文唯一的弟弟，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陛下，我不需要你给我公道，我自己办得到，我前日劫刑场的时候几十个卫兵也没能拦下我，杀一个阿古温不是难事。自哥哥去世，我就不曾合过眼，复仇之心犹如烈火焚烧着我的心，只有阿古温鲜血的浇灌，才能让它熄灭，一刻不熄灭，我一刻不得安歇，请陛下体谅。”
　　尼奥斯似乎比盖文还要自大。

　　梅林皱眉，老实不客气地说：“刚才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能伤到亚瑟，你还指望能伤得了阿古温，他会让你象这样靠近他？他身边还有莫嘉娜。你去，就是亚瑟说的，白送死。”他心里还有句话吞下去了————你这么厉害，刑场上也没能救下你哥哥呀。

　　尼奥斯盯着梅林，上上下下打量，看得梅林如披针毡，末了他露齿而笑，齿白如贝，倒不惹人厌。“你就是梅林？我哥哥说你很可爱，不过他可没说你是巫师，你居然是巫师？哈，真是诡异！卡梅洛居然有巫师？还在王宫里？你说的有道理，我之前只想来报仇，不过现在既然有仗可打，我不介意先帮帮手。陛下，我请求参加此次战斗，这也是我哥哥的遗愿，我哥哥生前一直想跟随陛下出征。”

　　亚瑟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这不是比武格斗，你没有经过训练，不能上战场。战场上不只是靠武力，还有队列阵法和各种复杂的信号和口令，你不懂这些。”

　　“我懂，我哥哥告诉过我，旗语，手势，笛声，这些我都懂。马其顿方阵、园阵、雁阵、步兵阵、枪兵阵、骑兵阵、三角阵，我全都熟悉！”

　　亚瑟耐心解释，“你懂不代表你会，你会不代表你能在战场上快速做出反应。只有平时反复大量地训练，让听从命令成为一种本能，上了战场，才能迅速做出正确反应。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人的错误反应都可能干扰到其他人，从而破坏队形，引起骚乱。”

　　“我是骑兵，骑兵就是冲锋对不对，我可以只管跟随其他骑手，他们冲我冲他们撤我撤，不会影响什么。”尼奥斯侧过脸去对着梅林眨眼，笑嘻嘻说：“梅林你帮我说说？盖文一直跟我说亚瑟最肯听梅林的话。”

　　梅林飞快地瞥了亚瑟一眼，亚瑟的脸有点红，看样子快恼了。这个尼奥斯太固执！若不是看在盖文的份上，亚瑟只怕早就发作了。

　　“尼奥斯，你想打仗以后机会多得是，亚瑟说你不能上战场……”帐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没时间了，亚瑟挥手打断梅林：“尼奥斯，我相信你是个好骑士，我同意你参战，我会委托一个人带你。还有，你哥哥的事情除了我们三人，没有别人知道，请你暂时保守秘密，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尼奥斯露出喜色，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亚瑟挥手制止他，门帘掀开，骑士们说笑着鱼贯而入。

　　“嗨！嗨！嗨！瞧瞧这是谁？梅——林！”艾利安眼最尖，一眼发现了梅林，夸张地叫起来。

　　相熟的几个免不了调笑几句，问梅林怎么舍下美人回来了，梅林穿盔甲的样子傻兮兮的，这也成了嘲笑的由头，也有人认得尼奥斯，上去和他说话，帐篷里一时很是热闹。亚瑟不反对在大战前有这样放松的氛围，而且，他现在急需有人对梅林示好。

　　人很快到齐，亚瑟清清喉咙，帐篷里立刻安静下来，隐藏着的战前情绪以紧张、兴奋、忧惧、焦虑、渴望交杂的方式释放着，亚瑟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如鼓。

　　“都准备得怎样了？”

　　贝狄威尔：“箭、盾牌、长枪、梭镖各种兵器已经全部分配到位，检查完毕。另外组织了一支8个人的小分队专门负责回收箭支。”

　　特里斯坦：“上一批粮草还可以支持全军6天用，运粮草的兵士已经全部编到步兵和长枪兵里去了。”

　　巴林：“骑兵已准备好，马匹全部喂饱饮好，马蹄铁马镫马鞍检查维修完毕。”

　　崔斯坦：“步兵准备就绪，陛下决定以哪种阵形行军？”

　　亚瑟深吸一口气：“我打算以园阵阵法行军。”这是一种防守阵法，颇有几个人点头表示正如所料。

　　亚瑟继续说：“大家都清楚，今天必定有一场恶战，而且多半是反伏击战。我只强调一个词，纪律！纪律一直是卡梅洛胜利的保障！今天，在战场上必须做到令行禁止，任何人，不听号令，擅自进攻，擅自撤退，不按队形，私自出列，你们不用请示我，格杀勿论。尤其是骑兵，绝不允许擅自行动。听明白没有？”

　　“是！”应答整齐划一。

　　亚瑟叫来尼奥斯，“巴林，这是盖文的弟弟尼奥斯，他要求参加战斗，我已经答应了。基本的阵法和口令他懂一些，但是没经过训练，让他跟着你进退，象哥哥一样照顾好他。”

　　巴林领命，尼奥斯兴高采烈跟他套近乎：“我不用照顾，你只要让我知道该做什么就行了。”

　　亚瑟又对角落的梅林招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这是梅林。”

　　亚瑟突然这样郑重其事介绍自己的贴身男仆，艾利安和帕西瓦尔只觉得好笑，几个敏锐的骑士则嗅出古怪的味道。

　　“梅林会参加这次战斗。我们通过克雷西山谷时，最令人担心的是山上会不会有敌人投掷巨石，如果敌人在山上投掷石块，会造成我们很大伤亡，更严重的是会引起士兵们的恐慌。所以，我们需要预防或者清除山上的敌人，今天，这个任务由梅林来完成。”

　　有人发出轻微的讶异声。

　　亚瑟语调平静，就象说现在我们开始开会一样，“梅林是魔法师，他会召唤一条巨龙来帮助他。”

　　亚瑟停下来，等待反应。

　　“这是巫术！”如他所料，贝狄威尔首先呛声。

　　亚瑟不急着解释，目光不慌不忙扫过所有人，除了尼奥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最震惊的人是梅林————他脸白如纸。

　　“我知道这是魔法。”亚瑟冷静地开口，挥手制止几个插话的企图。“关于魔法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大敌当前，取胜是我们唯一值得考虑的事情。”他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对几位年长的骑士已经足够————接受或不接受，一切战后再说。

　　一片沉默。

　　“梅林做了我四年的贴身男仆，他拥有我的绝对信任。梅林和你们也相处四年，人品我相信你们自有评判。我现在要下达的命令是，”亚瑟一字一顿：“任何人不准伤害梅林和那条巨龙，与魔法相关的所有法律在我回到卡梅洛之前暂时作废。”

　　帐外传来马匹的嘶叫声，兵器当当作响，和士兵们的匆匆低语汇聚成巨大的声响，帐蓬内的世界却在喧嚣的背景中静默如远山。

　　他再次扫视所有人，大部分人的表情只是空白，亚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最好的时机永远不是等待得来的，他没得选择。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贝狄威尔脸上，语气和缓，却字字铿锵：“这里是战场，只有敌我之分。伤害梅林，就等同于伤害我，我这样说，够清楚吗？”

　　“清楚！”有人打破沉默，在人群之后大吼一声应答，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是新来的尼奥斯，他抱臂而立，冲梅林扁扁嘴，朝所有人扮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