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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49章 崖底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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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青墨......”
我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却还是抑制不了的后怕。
我梦见一支箭破空而来,青墨将我推开,那支箭便正中他的心窝。
大约是白天的事一直不能让我平复,我才会做这样的梦。
天已经黑了下来,灰蒙蒙地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赶紧去查看青墨,可是他却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预兆,只是身体火热滚烫的温度告诉我,他可能发烧了。
我顿时着慌起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却如沸水一般灼人。
该如何是好?这样的地方,受了这样重的伤,又加上发烧,可以说是命悬旦夕。
我想哭,可是眼睛已经干干涩涩,只有冷漠的风拍打在脸上,刮的皮肤一阵阵的疼。
草药,我需要草药。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向一旁的林子奔过去,不管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毒,只要能找到我要的东西那就好了。
幸好,被我胡乱碰撞,到是找到了几颗草药。因为常年在沧荒生活的缘故,我总是知道一些药理知识的。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感受:天无绝人之路。
我来不及庆幸,又飞快地跑到青墨身旁,我将草药咬碎一一涂抹在他身上,额头上,这草药有退热止血的功效,我只希望这样能够有用。
我仍然能够感觉他身体很冷,像冰块一样。我只能死死地抱着他,希望将自身地温度传递到他身上,除此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天光开亮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地就去触摸旁边的人,可是触手只有一片石子。
我立刻惊地跳了起来,四处环视,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旁的时候,心才落了下去。
“醒了?你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暂时不要乱动。”
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他偏过头,对我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已经被换下,现在身上穿的是刚到沧荒时所穿的那件白色滚边绣竹衣袍,宽大的袖子垂在地上,遮住了手腕。
身体被重新洁净过一遍,恢复了原本绝色的样貌。阳光下,脸色还是异常的苍白,皮肤呈现透明色,仿佛能够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如雪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完全覆盖了身体所有的异样,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只仅仅看他的笑容,姿态,神色,是根本不会猜想到他已经受了伤。
“青墨?青墨?”
他说的话都是在理的,可是我理会不了那么多,一天一夜的胆战心惊,害怕的情绪已经将我的神智折磨的犹如惊弓之鸟,当一看到他没事,我就下意识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声声地叫喊,只为确定他在我面前,安然无恙。
猛然感觉他全身一僵,我这才想起他身上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虽然现在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可那不过是表面。
我赶紧退了出来,又是后悔,又是心慌地问他:“青墨,你没事吧?”
不等他回答,又将手覆盖在了他额头:“烧退了吗?”
感觉触手已经是一片正常的温度了,又不禁轻松一笑:“还好,好像已经退了呢。”
突然间,手指被抓住,凉凉的温度通过皮肤颤栗到心间。
他低头眼眸深邃地看着我,嘴角勾起月牙般的弧度,声音如珠玉响在耳畔。
他说:“琴儿,谢谢你。”
我猛然间顿住,心中不知道是恼还是喜闪过,只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感觉。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我抬头仔细地凝视着他。
他嘴角笑容不变,眼如新月,口齿微张:“不需要。可我还是要说谢谢,这一生也只对你说这一次。”
可我并不想多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我最关心地还是他身上的伤口。
抓着他的手臂的手指紧了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疼吗?”
他垂了垂眼睫,老老实实地答道:“疼。”
“可为什么你还是在笑?为什么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手指轻轻扶过他的唇角,沿着他笑容的弧度细细的抚摸,似乎想要知道这样秀雅的面容下怎么会有如此强大坚韧的灵魂。
感觉手指下的皮肤又向两边拉了拉,他的笑容越发大了,声音却是异常的柔和:“虚就是实,实就是虚,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看透你,也不敢贸然进攻你。习惯了,也太久了,所以便改不过来了。”
声音的频率震动在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栗,我猛然间缩回了手指,声音提高了一些:“那为什么要骗我?告诉我你受伤了,这很难吗?”
“告诉你不难,可是你已经够怕,我不想让你更怕。”
他的声音低柔着,软糯着,湿润着,带着淡淡的无奈。我似乎能够看到他嘴角透明的笑容。
我呼了口气,平复下了心情。是的,我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吧?总之,只要他现在好好的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呢?
虽然脑子里是这样想的,可是眼泪却突然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不想让他看见我哭泣软弱的样子。我将脑袋整个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只低低道:“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怕你就这样睡去,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拥着我,将下颚抵着我的发丝,轻轻摩擦,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敢让自己睡太久。”
听他如此说,眼泪似乎更加止不住了。像河水一样翻滚而出,我哭的时候往往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可是现在却在他怀里忍不住嚎啕大哭。
终归是我太看重自己,以为自己有多坚强,以为自己有多无谓,可是在他温声细语下,在他温暖宽大的怀抱里,我却什么都不是。只轻轻一句话,就能将我击溃地惨烈无比。
“你是大骗子!”
“恩,我是骗子!”
“你是大傻瓜!”
“恩,我是大傻瓜!”
“你是个不折不扣地大白痴,大笨蛋,大混帐!”
“恩,是我不好。”
我哭够了,又红着一双眼睛,鼓着嘴巴,微恼地瞪着他:“你是傻瓜啊!我说你笨你就承认了?一点不知道反驳吗?”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要反驳了,你可不是没完没了?到时候,我恐怕就不止是又笨又傻了吧?”
我哼了哼,吸了吸鼻子,瞥了他一眼,就去查看他脚的伤势。
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只看到一片白纱,也看不到那狰狞地伤口了。我还想去看他背后的伤口,他却笑着制止了我,道:“都是皮外伤,你做的紧急处理很好,不会留下隐患的。”
“皮外之伤?”我不置可否地提高了嗓音:“骨头错裂,胫骨断开,皮肉掉落,这算是皮外之伤?”
他扶额轻轻一叹:“纵然是这样,你也不该贸然行动,你可知那箭上是有毒的?若不是我醒来的早,发现你嘴唇乌紫,现如今,你又怎会好好站着这里?”
“有毒?”我有些愣然,随即又理直气壮地道,“正是因为有毒,我才会帮你吸出来。你怕我有事,可我何尝不怕你有事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些我都知道,原也怪我没机会跟你说清楚。我曾经食过万千毒果,全身早已百毒不侵,那点毒还奈何不了我。但你不同,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你就不会这样好运了。”
我又是一怔,食万千毒果,百毒不侵?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护着我,宁愿让那些箭射进自己身体里吗?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脱口问道:“你不会就是蛇族口中传闻了千年的那个首领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口气惋惜道:“最后还是让你猜到了呢。”
一时间,我脸色精彩纷呈,其实我早该猜到,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怪不得你无所畏惧,怪不得老蛇王要单独召见你,怪不得赤雪兽独独亲睐你,怪不得你对蛇族是一点客气都没有,该利用的就利用,连手都不软一下。”
我一连说了很多句,每说一句都会有种后知后觉地恍悟。心中虽然吃惊,但却并不觉得突兀,仿佛这个答案才是最正常的一般。
“你说的都没错。但此事也只有老蛇王一人所知,公冶静女却是不知的。至于赤雪,本就是当年我遗落在黑森林的良驹。”他一笑,脸上不无感慨。
理了理衣袖又道:“至于现在......当年蛇族害我兵士尽毁,我回敬一下也算是理所当然,恩怨已经了清。如今,只是另一种利益的关系,谈不上报复与不报复的问题。”
我瞥了一眼他:“是啊,回敬,回敬!一回敬就是人家一万多人呢。”
这人说话当真风轻云淡,弹指间,言笑晏晏,灰飞烟灭。却又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他带着意味深长地笑容,神态高远地看着远方:“我这人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何故做高洁?”
顿了顿,又问道:“琴儿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我想了一会儿,异常认真严肃地回答道:“不。你从来都不会错,要错也是别人先错。”
他低头轻轻一笑,口气意味不明地说:“任何人都会犯错,我也不例外。琴儿,你要记得,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在心中腹诽,你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好人,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好人了。
他口气是微冷的,听的人心口一凛,我不想再在这样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不论他是不是那首领也好,不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好,只要他是青墨就好了。
“那你身上的伤真的不碍事了?”我再一次不确定地问道,眼光直直地望着他。
他挑挑眉,嘴角微扬:“恐怕还差那么一点?”
“恩?”
他将青丝理顺到背后,露出左半边肩膀,衣领微开,青紫色的皮肤赫然呈现在眼前,骨头微微凸起,与右边的肩膀显得极为不相称,显然还没有接好骨头。
我吃了一惊:“你为何还不处理?”
他微微一笑,敛了衣襟,看着我揶揄道:“可不是在等琴儿你吗?”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着解释道:“肩膀和脚腕都脱臼地有些厉害,我需要木板固定,方能完全归位。只是现下还不能走动,只有等你醒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恍然大悟了,连忙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帮你找木板。”
哪知道太久没站起来,一站起来,就感觉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青墨赶紧扶住了我,皱眉道:“你身上也受了伤,流了不少血,还是要多休息一会儿。”
我这时才看到,果然我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很多被石子,树枝挂伤的地方也被一一处理过了。
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问道:“我的衣、衣服是你换的?”
他点头,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
我愤然了:“男女授受不亲!青墨,你这个登徒子!”
他一挑眉,用十分正直地口气道:“医者仁心,不分男女。我救你的时候只想到你身上的伤,却没能想得到那么多。”
我又一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只是脸色充血鲜红欲滴地看着他。
我猜测,我现在我脸色比猴子屁股也好不了哪里去。
咬牙了一会儿,我只得挥了挥衣袖,气气地转身道:“我去给你找木板,你这个大夫就好好待在这里,治好你自己吧。”
说完,甩着手被追似的向前跨去。
听见身后他隐约的低笑,还有细细地叮嘱:“就在林边随便找找就是,不要走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