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150、 第147章 诀别话语

　　“现在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了吧？”

　　月无痕的声音倏然响起，眼中满满的都是痛色：“你要我如何去爱她？你要我如何兑换自己的誓言？你要我如何还能面对她对？你要我如何把旭日剑送给她？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我要怎么来爱她？”

　　他咆哮着对我说道，连声音都在颤抖。

　　画面戛然而止，一切复又恢复平静。

　　眼前的一切，还是那间书室，桌子上还堆着卷轴，笔筒里还插着豪笔，门外的风景依旧秀丽，只除了月无痕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震的耳膜有些发疼。

　　我恍惚着，还不能回过神来，这是舞纤尘身前的记忆，里面的感情太过浓烈而沉痛，一时间竟不能缓过来。

　　而最后的那个真相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花二娘竟是舞纤尘与魔王的女儿？被舞纤尘所抛弃，最后又与自己的亲弟弟所相恋？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狐族的美丽，天帝的阴狠和毒辣，纤罗的无奈与悲愤，纤尘的命不由己，殇情一生。太多的画面还积蓄在脑海里，并不能回过神来。这些从前的往事，上一辈所经历的曲折和坎坷，那些惊心动魄的一切，都深深回荡在脑海中，带给我无比巨大的震撼。

　　却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青墨和他的母亲就是这样被打进了冷宫，整整千年的时光......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何月无痕会突然那样做，为何会突然娶了别人移情别恋。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不再爱她了，而是不能爱她，只因为那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从月无痕那里出来，再然后来到这走廊上，耳中还回想着月无痕的话：“这一切只我自己知道就足够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就让她以为是我负了她，就让她以为我没心没肺，就让她恨着我，这样终好过她得知真相后更加绝望的好......”

　　手中拿着那把旭日剑，竟觉得万分的沉重起来，我看着这满院的落花缤纷，芳草凄凄，这样秀美的风景，如果仔细看，就能知道有些青丘山与天宫的影子，两者相结合，方才有了现如今的魔宫。

　　那些事都离的我太远，纵使看到了舞纤尘的记忆，我也不想再去细想什么。

　　只是，这手中握着的旭日剑又要如何交给花二娘？如何跟她说这一切？

　　犹如月无痕所说的，这一切她还是不知的好，只要不知道便不会绝望。纵使伤感了些，终好过破碎全部的希望......

　　月无痕他早就知道这一切，舞纤尘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愿相信着。可是一切的固执又怎能抵得过事实？又怎么捻破过往的痕迹？

　　终归，那一场相遇是错；那一场相爱是错；那一份相思是错；那一片深情亦是错。错，错，错，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彼此，而是这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我们相遇，却又将我们狠狠的分开，那样残忍，那样冷酷，那样无奈......

　　而我和青墨又何尝不是如此？

　　谁都是不得已着，谁在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苦，你又何必去怨？何必去恨？总归他还曾对我好过，就如晚瑛所说，他那样的人还曾对我那样好过......

　　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去了哪里？她在到处找你。”月鸦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关心的味道。

　　我抬头看他，月鸦的脸依旧那样没有表情，可竟然能够让我感到一丝温情来。

　　我被月无痕唤去的事情，花二娘并不知晓，这会儿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花二娘才会出来寻我吧。

　　我笑着将手中的旭日剑交到他手中，道：“你来了，这可好了。这剑便由你交给她吧，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说自己凭空多出了一把剑......”

　　“你去见月无痕了？”月鸦问道，接过那剑。

　　我点点头：“恩，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你都知道真相了？”他的声音依旧很平淡。

　　我抬头笑看他：“原来你也知道啊，这样我就更不必犯愁来解释了......”

　　“师父曾经说过，她脚上的那条链子是魔王所有之物......”月鸦低沉着声音道。

　　我眨眨眼，确实，如果知道这么一条线索，那么推理出一切并不难的。花二娘又与魔王长的那样相像，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来。

　　舞纤尘终究是狠心的，生下了她又抛弃了她，只因为她是魔王的女儿......

　　可是这世间，其实最无辜的还是孩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受这一切......

　　“那么这剑就由你交给她了。呵呵，还是别告诉她这一切了，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会更快乐的，”我说着，笑容依旧，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花丛掩映之后的房楼，说道：“而我也逃避了这么久，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别去。”月鸦拉着了我的胳膊。

　　我回头，冲他浅然的笑：“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生。更何况很久没有看见小春他们了，也很想念的。”

　　“你是去见小春他们？”月鸦问道。

　　“是啊，不然还能去见谁？”我睁着眼睛，有些无辜地问道。

　　“这样......”月鸦说道，放开了我的手：“那你早些回来，我们等你吃晚饭。”

　　“好，我真是要好好吃一顿的，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想必都快瘦的皮包骨头了，那样可真会吓坏人的。”

　　我说道，笑容浅浅，眉眼微弯，带着一丝天真的意味，好似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般，也好像我的真还会回去同他们一起吃晚饭般。

　　只有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我的不告而别......

　　我踏进了鸾音小春还有和思所居住的屋子，他们已经昏睡了多日了，即使我们到来，也未曾醒来。

　　月无痕说，他们在到来之时遇到了沙漠风尘，吸入了沙漠妖姬的毒粉所以才会昏睡，直到现在依旧还是沉睡不起。

　　原来，他们应该从未忘记过我的，只是遇到了那沙漠妖姬，沉睡不能醒来罢......

　　我看着偌大的床上，那并肩躺着的三人，依旧是少年稚嫩的面孔，年轻的看不出一点痕迹，沉沉地闭着眼睛，并未醒来。

　　我在他们床边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浅黄色的玉佩，放到和思手里，说道：“晚瑛让我将这枚玉佩交给你，说是从今以后你就将代替她的位置，成为十将之一......这本在你醒来的时候，亲自告诉与你的，可是如今我恐怕等不到太多的时间了......”

　　顿了顿又道：“晚瑛说，你不只是她的属下，还是她的半个徒弟。这些年，她甚至将你看做自己的弟弟......今后你跟着青墨，她也会很放心。她说，青墨是个好尊上，即使严厉了下，可是对属下却甚好。你若跟着他，以后的前程当不可限量......”

　　说着又低头一笑：“他总是好的，对任何人都是好的......即使那不过是表面......”

　　半晌，又叹了一口气，来到鸾音旁边，伸出手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明明是个小鬼嘛，却总是要装作大人。我明明比你还大，为什么还要做你师妹啊？真是不公平啊......可是鸾音，有时候你确实要比好我的太多，至少没有我那样笨的，又对我那样好......可是，怎么办，我把师父害死了......”

　　泪水突然涌了出来，模糊了眼睛：“师父为了救我，被蛟族人杀死了......我那样没用，琴艺没有学会，也没有半点功力，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一直都不敢来看你，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件事，如今你知道了一定会怪我吧，一定不会再想着认我做师妹，一定不会再对我好了......因为我也怪着自己，我也讨厌着自己，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怎么办？我不能将师父还给你了，我甚至连尸体都没能帮他收敛起来......”

　　泪水滴在他脸上，我只感觉自己泣不成声般，咬着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手中拽着玄音留下的那封信纸，却已经打湿了一片。

　　深吸一口气，我挤出一个笑容来，将信纸放到他怀中：“不过如今好了，纵使你醒来后也应当看不见我了。我也会完成师父交给我的遗愿，让你出了这沧荒......今后你会过的很好，青墨答应过师父会好好照顾你，你应当会过的很好的......”

　　我觉得心口有着浅浅的疼，仿佛又见到了这个小孩嚼着嘴巴故作大人教训我的模样，真是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掐一掐。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鸾音，我只害怕从他眼里看到怨恨和埋怨的神色来，我只害怕他向我质问为什么师父会死去，我只害怕他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对我再不似以往......

　　而如今却很好，他们未醒来，也不必见到我，我也不必去面对。

　　我始终都是一个胆小鬼，害怕看到那些冷漠和怨责的眼神，所以选择在他们还未醒来的时候，将一切交给他们......

　　最后，是小春......

　　也是和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也是在我生命中当做比亲人还亲的人。

　　犹记得我初次来到沧荒的时候，我看着他呆怔良久才问道：“大侠！我这是到了难民营？”

　　而他理了理和鸟窝没甚区别的头发，冲我潇洒一笑：“美人儿，你是女的吧？”

　　那时候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想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一身脏黑的似泥鳅，却说着颠三倒四能让你吐血的话来。

　　最开始的时候，小春是想着将我炖了作为补给粮的，但终归这念头刚刚生出来，我就醒了过来，于是开始了这打打闹闹却相依为命的两百年。

　　有时候，我们很相像，有着同样的神经大条和固执愚笨，同样的懒懒散散，同样的得过且过，但有时候又是同样的心思敏锐，喜欢装傻，喜欢躲避，喜欢过着简单无忧的日子。何其相似，在这两百年间竟似乎彼此都被彼此潜默移化了般。

　　“你走的时候说，我不能让自己少了一根头发，否则就会揍死我。可是如今我不止了少一根头发，估计还少了不少。那你这睡着，所以当是揍不到我的.......”我对他说道，语气里带着调皮的庆幸：“反正你也总是说说而已，这两百年你总说着要揍我，总说我欠揍，可不论哪次你都只是干打雷不下雨，我都习惯啦，知道你根本就是一只纸老虎，揍人这种事，应该还是我揍你比较多吧......”

　　我叙叙地念叨着，一会儿又觉得说的话有些无力起来，抓着小春的手撇了撇嘴：“现在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可留给你的了。如今，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把刀了......”

　　我将腰间的弯月刀解下，捧到手中：“可我想着，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我要还回去的，总不好给你......而且，没有我留下的东西，等你出沧荒后应当也不会太伤感，毕竟人们都说睹物思人，倘若没有什么好睹的，你应当很快就能忘了我吧......可这样想着又觉得有几点不甘心的，毕竟咱们都相处了那么久，你要是当真忘了我，恐怕我又会难过的。可我又不想你太难过，所以.....你可以偶尔想想我，这样我就知足的很了......”

　　说着，突然沉默下来，看着静静躺着一动不动的小春。

　　他的脸被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整理的很干净，再也不见了当初乱蓬蓬的模样，干净整洁的娃娃脸，有些卷翘的睫毛，微红的嘴唇，正如他自己曾说，他可是沧荒第一大帅呢。

　　我笑了笑：“你说的不错的，你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是我有一双不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竟然没发现你就是沧荒第一大帅哥......”

　　“我以为我见到了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我以为我很幸运能够得到他的恋情......”我声音低低的，忽又变得模糊了，俯下身轻轻地将小春拥了拥：“你说的不错，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的......是我太天真，以为他会不一样......”

　　“可是就快解脱了，就快解脱了，等我将他的一切都还给他，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了......”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道：“不过像你这样神经粗大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今后我不能实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不能陪着你一起，不能再帮你找个好的女子与你成亲......终归以后你只能一个人了。没有我，你肯定会寂寞死的......”

　　可是小春已经沉睡着，不发一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祥和，却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的模样，隐约有流光浮现在他脸上，竟有些美幻起来。

　　是眼睛太模糊，已经看不清他的脸来，我低垂下头，声音低涩：“你也要同他们一样过的快活，再不要为我做着无谓的伤感来。等你们醒来，应该已经见不到了我，就当我还在蛟族，一直被浊炎留下来做着客，一直好吃好喝的住着罢......”

　　窗外，白绸被风吹拂，萧瑟地一片，倒好似是为我挂着的一般了。

　　我弯了弯唇角，露出最后一抹灿烂的笑容来，眼光明媚，竟是耀眼的如阳光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