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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96章 意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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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影孤舟,诉浮萍依旧。落花伶仃云孤逝,折柳依依喃羞。千里梦归陌头,怎堪离人漂流,若是十年他乡,更道伊人泪流。
幽冥客栈早已看不见了,花二娘却还独立舟头,一把素伞,一身黑纱,一眼凝望。也许自此她再也不能回来,也许自此天涯海角四处为家,也许自此孤影茕孑踏入不返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小接触的人,从小看遍的花也将与她一一告别。
这是凤谦的嘱咐,跟随青墨,誓死效忠。
我不知道凤谦是不是想要弥补自己最后背弃青墨的愧疚,也不知道跟随青墨到底是好是坏,更不知道花二娘心中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可是我知道,没人会在面临离乡之时不伤感的。
所以花二娘一直站在舟头的举动我也能理解,不过还好,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她。月鸦不是一直默默站在她的身后吗?
想到此,便不禁欣慰地抿了抿唇。
“在看什么?能让你笑的这样开心。”清澈的询问声响在耳边。
我眨眨眼,冲他菀然一笑:“青墨,你看外面的景色是不是很美?”
他抬头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天,飘飘绵绵的雨:“是很美,凄凉的美。”
“景美人更美呢。你看花二娘和月鸦站在那里是不是都快融成了一幅画?”我继续说道。
他弯唇一笑,却不置可否。
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这是离开她的家乡吧,以后跟着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真是有些伤感呢。”
他沉默半晌,抬眸看了一眼船外:“我从不逼迫别人,若她不情愿我也是不能勉强的。”
我勾了勾唇角:“是吗?可你老是强迫我。”
他一笑:“是,我只强迫你。”
他说着,可是我却没有多少心思听着,心中越加惆怅起来:“她至少还有个故乡可以思念,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亲人,真是让人很郁闷呢。”
他微愣,随即又轻笑而起:“你不是牡丹仙吗?你的故乡不是在月狐山吗?你不是清琴吗?怎的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缓缓摇头:“话虽如此,可是......”
我皱眉,这事我要怎么说出口?说我原本不是那牡丹仙,是一抹游魂不知觉地进来?恐怕说了出来也只是一个惊悚罢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原来在月狐山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成仙之前,那株牡丹就一直在月狐山的空谷绝壁边修炼着,那可以算的上一个故乡吧。可毕竟不是我的,可是这件事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你告诉我的。”他淡笑答之。
我大惑不解:“我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他笑意融融看我一眼:“晚上,做梦的时候嚷着要回去呢。”
我皱了皱脸,我真的有晚上做梦嚷着要回月狐山吗?虽然我也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可也没太长。难道潜意识里将那牡丹妖的家也当做了自己的家?
我正在那里疑惑着,就听前舟上的鸾音一阵兴奋的叫声:“到岸了,师妹,青墨哥哥你们快出来看啊。”
晚瑛和鸾音在船前驻守翘望前方,花二娘和月鸦在船后凝望来时路,这一前一后也算形成鲜明的对比了。
小春本是在船上打盹,一听到顿时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摸他的手里那根棒槌。紧接着抬头对我一笑,道:“小琴,早啊。”
我额头滑过大大一滴冷汗:“现在已经快下午了......”
他愣愣地点头:“是吗?可我们好像还没吃饭。”
我嘴角一抽,别过头去,决定不理这只丢人的货。
走向船头,才发现雨水早已停了下来,外面的湖泊一片澄明,哪里还有半分阴雨蒙蒙的样子?一扫寒沉,暮色四开,一道清亮的光芒环绕着众人,亮白的颜色刺的眼睛生疼。
这样的天气不可谓不怪异的,但想必已经出了幽冥客栈的范围,所以才会有一种郁气一扫,清新的感觉。而幽冥客栈虽然也很美好,但总因为有着死气的缘故,显得很阴沉,又因为建筑的独特,反倒生出几分不真实,梦里华胥的感觉。
此刻,澄碧天空下,倒是又有一种回归现实,面临世间诸多艰险的真实感。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色,足以让人动容震撼。
抬眸,便是一片连绵不绝是雪山,冰封万里,蜿蜒抖折,晶莹剔透的一片,白雪皑皑犹如最圣洁的朵朵昙花绽放在这大地之上,使人叹息,使人折服。空中,阳光高升,映衬霞光瑞雪,将山巅都映成了粉白色,无端让人联想到姑娘的丹霞雪肌。
“想不到蛟族就是住在这里的,真让人意想不到。”鸾音感慨道,目光里都是一片赞叹。
连带着小春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景色,嘴里却道:“这蛟族族长也太会选窝地了,这么好的地方也能给他找到,真是了不得了。也不知道公冶静女的蛇王宫比起这儿来又如何。不过话说,公冶静女不是喜欢那个蛟族族长吗?说不定有一天还真能住进来。不过那蛟族族长好像有个夫人了,小琴你说......”
我面脸黑线地看着一直絮叨不止的小春,知道他八卦的性子又范了,唠叨的老毛病又重新席卷而来了。这么一张峻峭的娃娃脸配合着喋喋不休的一张嘴真是显得不太协调!
这些日子,我差不多都待在房间,都快忘记小春这毛病了。他是说畅快了,可没看见一旁的晚瑛脸越来越阴吗?他到现在估计都没搞清楚状况。我的娘咧,晚瑛再这么说现在也还是蛟族族长的夫人,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的事,是谁都会生气吧?即使晚瑛可能根本不喜欢那个浊炎。
我赶紧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可是小春这人有时候聪明的让人惊奇,有时候呢又迟钝地让人吐血,我拉了半天依然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说:“你说,这两人要一起在那蛟族宫里,是不是会很热闹?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你说......”
我赶紧踩了他一脚,他委屈看我一眼:“你干嘛踩我?”
我翻了个白眼:“让你闭嘴啊。”
“为什么要闭......”
“夫人,你们终于到了,和思在此等候多时了。”小春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颇为稚嫩带笑的声音所打断。
我连忙侧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身着劲装的清秀少年和思正恭敬地给晚瑛行礼。
我顿感诧异,鸾音和小春却是瞬间戒备起来,手中武器紧握,眼眉一横,甚是紧张谨慎地打量着这少年。
“不必紧张,和思是我一手提拔的人,不会对我们不利。”晚瑛见此,开口解释道。
我心中微一疑惑,却又很快释然。想必鸾音他们与从寒带兵前来与公冶静女会合的时候刚好碰到杀的天昏地暗地两方,当即加入战斗之中。而这和思本就是蛟族的少年将军,自然免不了一场激斗,所以鸾音他们一见到他就立刻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
可却没想到,这和思竟然晚瑛的人......
和思却毫不在意地笑笑,还冲他俩打了个招呼:“两位安好,咱们又碰面了。这武器可都是不长眼的东西,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可是不太好。”
说着,自然而然地将鸾音的七绝剑扶到一边。
鸾音冷哼一声,斜目看他一眼,将剑收起来:“谁和你是自己人,少沾亲带故的。”
小春却是早在晚瑛说他是自己人时收起了武器,懒洋洋地立在一旁,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和思揉了揉鼻子,讪讪一笑,又一瞥眼见到了我,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蛇族那貌美的小娘子,原来你也在此。”
他不提蛇族还好,一提我就想起他和他主子浊炎转身就丢下我不管的事。一时间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又看到了我身后站着的青墨,目露疑惑:“这位公子是?”
一旁的晚瑛却是面色一变,厉声叱道:“和思,不得无礼。这是......这是尊上,从今往后你也当侍奉他为主,不得有半点不敬。”
少年脸上出现一丝惊疑和恍惚,喃喃道:“尊上?......”
失神却只是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一叩头道:“和思无礼,还请尊上恕罪。”
青墨却并不着急让他起来,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一样,只是举手遮眉将双目朝远方眺望而去,眼角微眯,袖子微垂,神情颇为高远深邃。似乎在打量远方的路途到底有多远。
从这里往前看去,远处是连绵雪山,近处只有一条蜿蜒小道。脚上堆满了积雪,却并没有让人感到多少冷意。
过了良久,连我都感觉腿有些麻了,他才突然开口询问道:“蛟族如今统共有多少兵卒?”
和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很快滤去,只极快地答道:“除去零散分布各个山系不能统计的小兵,天墉城内两万守城军加上冰雪宫两万侍卫军以及长老阁一万备用军统共有军士五万多。”
他不明一笑:“发展地很快嘛,当初我来的时候也不过两万多军士。”
顿了顿,才又对和思道:“起来吧,准备启程。”
只这一会儿的时间,和思原本清秀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眉宇间全然是恭敬和肃穆,再不见了一丝玩笑的神色。
花二娘踏上岸来,将那小船轻轻往湖央一推,小船便渐渐汇入远处,自我飘荡,慢慢消失不见。
“它回到幽冥客栈了,”花二娘看着湖面喃喃道,“希望朱山他们还能看得到。”
我看了看那澄澈的湖面,万里无云的天,冲她安慰似的笑笑。她颔首,将眼中伤感尽数收敛,也冲我莞尔一笑:“如今可是被绑在一起了?”
我眨眨眼:“是啊,同一艘船,想退都退不了的了。”
她看着我,抿唇笑而不语。
我看了一眼已经走向前方的青墨,他的背影雪白一片,几乎与这天地融在处,却又依旧耀目吸人,立在一片晶莹雪地里,竟平添几分孤立陡峭之感。
青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再次坐上了一辆马车,前往蛟族的方向。
这辆马车依旧宽大阔约,几乎可以容纳十几人左右。但比起蛇族纹金雕花的马车来要显得朴素许多,外面垂着一层厚厚的帷幔,阻挡冷风的侵入。内里铺设的有暖毛雪皮,厚软敦实,虽然简朴却仍不让人感到颠簸。
和思在前方驾车,皮鞭抽打马背的声音不时传来,交杂着车辕轱辘的滚动之声,厉风呼啸之声,只看到那白色的帷幔都被吹翻,只看到地上的积雪被飞溅漫天,只看到沿途景色快速倒退着,那白色的湖泊顷刻便消失在眼前。
路途越走越远,空气也越渐冰冷起来,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来,扬扬撒撒,从一开始轻柔的飞舞渐渐转的有些凌厉,从一开始的细如洒盐,到后来的倾珠倒玉,从一开始的雪霁天晴到后来的狂风暴雪,一切变化的那样明显,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不过幸好,因为早就知道沿途的天气,花二娘早就准备好了应急之物。在空气转冷之时,众人身上便都加了一件毛裘大衣,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的,倒不会觉得太难受。
只是风雪大起来,也让行程慢了下来,马车行走于风雪间变得很是艰难,往往听见那马儿吃痛嘶鸣又吃力奔跑的声音,混着冷风,倒显得有些凄厉。
“阿嚏。”
我又打了一个喷嚏,鼻尖被冻的通红,虽然坐在马车里,可还是时不时有风吹进来。
“还是不够暖?”青墨捏了捏我的手,眉头一皱。
“没有,只是还没完全好罢了。”我摇摇头,表示不碍事。
毕竟我身上已经穿的够多了,在天气越加冷的情况下,青墨又给我身上套一件狐裘衣,我变的更圆了,整个人仿佛快成雪球了。
不过我身子本就畏寒,所以即使穿那么多手脚还是冷冰冰的一片。
“这段路是前往蛟族最难走的一段路,场间冰雪肆掠,冷风不止,鲜少有人路过。不过只要过了这段路,前面的路就会好走些了,到时候也不会那么冷了。”晚瑛揭开车帘,看了看窗外,开口道。
我点点头,早知道蛟族居于雪山之巅,也料到沿途必定不是那样一帆风顺。所以对于现在的状况也没感到多大的意外。
但是温度已经低到了极点了,虽然有裘衣裹身,也渐渐感到衣不胜寒。但在座的人大多不是法力高强便是能力高强,自然不会将这点风雪寒冷放在眼里。
可我因为早先就已经感染风寒的缘故,身体也较平常弱了几分,虽然吃过药,但也抵挡不了寒气的侵袭。
很快,手脚就是冰冷一片,连带着喷嚏也一个接一个。
青墨看着我的眉峰越蹙越紧,连带着笑容也不见,只时不时摸摸我的额头,又看看车外,神情不明。
“咯嚓”
一道沉闷崩裂的声音戛然而响,随着声音刚落,马车顿时往下一陷,整个车身都向前倾了起来。
脑袋本是要磕在板上重重一击,青墨的手却在那一刹那伸了过来,将我护在了怀里。于是所有的重击都转移到他身上,他的背部被重重抵在车板上,发出闷钝的轻响。
我抬眸,怔怔看他。他却只是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容,好像是在告诉我没事。
我快速低头,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