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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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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如意的身体好好放置在榻上,云瑞站起身。即使阿宦没有将话说完,云瑞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画中城戒备森严,城中子民人人善战。能在这里搅起轩然大波的也只有她了。
匆匆来到水香榭,堂中的物什已经恢复了原装,只是那口水晶棺依旧坐落在大堂正中央,闪着刺目的寒光。而本该躺在此间的苏柔荑却静静地坐在一旁,对镜梳妆,一双妙手轻轻地将一支珠钗戴在发髻上。见到云瑞前来,苏柔荑转过身,道:“王,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呢。”语气中有些惊喜,起身便要迎上来。
“我只是几天不在,城中却是造了反了。”苏柔荑停住了脚步,讪讪的收回了手。“什么造了反,画中城固若金汤,怎会有奸邪之类妄想谋取私利呢”
“呵呵,好一个固若金汤。可惜内贼难防。苏柔荑,你可知罪?”云瑞说着,眼神如锐利的尖刀直刺苏柔荑。
苏柔荑眼见行事败露,惨然一笑,“王言重了,画中城的子民可都是追随王而来,可如今,王却为了一个平凡女子多次离城而去,甚至结下幻象欺骗忠心的民众。有罪之人究竟是谁?”
“但是你要伤害的却是流梦!她又有什么过错!”云瑞的愤怒已经无法被那素来的冷漠表情遮盖了。王者之怒,血流成河。此刻云瑞的怒火虽然没有殃及他人,但不代表他下一刻不会将这个碍手碍脚的女鬼捏碎。
“她有罪!她罪该万死!你本该是我的,是我的丈夫!她却要跟我争,即使她死了,还要霸占你的心!”苏柔荑歇斯底里的吼叫,此刻的她,不复往日温婉端庄。只是单纯的将这数百年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
“苏柔荑,你有恩于我,我自然铭记在心,可是你我本来素不相识,有何谈爱意。”云瑞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苏柔荑听罢,身体微微颤抖,她的眼神有些无措,像是在思考一件事,却找不出答案。
当年,云瑞殉情,他的魂魄返回故里。此刻家中已经乱作一团,云瑞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家中,浩大的丧礼也已经接近尾声。云瑞注意到,家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陌生女子,才恍然记得,离家不久便是自己与苏家大小姐的大婚之日。
苏氏在京城是望族,虽无人在朝,却也是世代经商,资金雄厚。当家的太夫人苏白氏膝下儿女早亡,只剩下苏柔荑这个嫡亲的孙女,极为疼爱。
苏柔荑也是颇负盛名的,一双玉手有门点香的绝技,味道单一的香料经这双巧手调制之后便是圣品。在景阳公主的香展上,苏柔荑凭借归霜,白露,春语,秋水几味香一举斩获头筹。那双手也在点香届被传成神话,也应了柔荑这个闺名。
父母怎么能如此荒唐,自己明明已经离家而去,却又把苏氏接入家中。可云瑞怎么知道,这位苏家大小姐可是自己愿意嫁过来的。
入夜,云瑞见苏柔荑遣去旁人,只自己一人留在房中。云瑞有些奇怪,便进入查看。苏柔荑坐在香台边,精心调配着一种香。她极度的认真,精巧的鼻尖上冒出点点汗珠。一双妙手躲在宽大飘逸的仙子袖里面,时隐时现。
云瑞呆在一旁观看,他生前对于调香并不感兴趣,也是第一次看到调香的场景。那味道似有千万端变化愈来愈浓烈,却又异常好闻。好似整个人都泡在香气扑鼻的雾气中,身体不禁渐渐放松。云瑞闭上眼,感受着这奇妙的变化。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云瑞惬意的享受。云瑞猛地睁开了眼睛,尖叫声的来源居然就是眼前这个苏家大小姐。而让云瑞感到更加恐慌的是,他觉得这个苏柔荑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看得到我?
“你竟然真的在这里!”苏柔荑的语气中带着欣喜,而云瑞的眼中却是疑云密布。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个女人的确能够看到到自己。
“并不是我有阴阳眼,这都是显魂香的功效。”苏柔荑用调香针拨了拨香炉中的香料,让那香气更多的散发出来,满屋子都芳香宜人。
显魂香?云瑞微微吃惊,这香料居然有这样的作用,这还是凡人该拥有的本事么?
“苏姑娘。。。。。。”
“我已经嫁入了云家,你应该称我为夫人。”苏氏长吁一口气,正色到。
云瑞显然被吓了一跳,连这个莫名奇妙来自己家的女人都开始胡闹了么!
“苏姑娘。。。。。。”“是夫人!夫君你又叫错了。”苏氏的眼神决绝而深情,云瑞耳根发红,不知如何是好。
“可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这般又是何苦呢。”云瑞苦笑道。即使他还活着又如何,他的身心已经都给了流梦,又如何分享给其他的女子。即使这个女子是他本该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可以。
“我自有办法,现在只有我才可以帮你。”苏柔荑意味深长地说,容貌更加光彩艳丽,那是一个自信女人的美丽。
“云瑞,若不是我调制出可以将魂魄化为实体的秘法,你又怎么能这么快得到冥帝的赏识。冥帝赐你天工画卷,让你掌管这画中城。这其中又怎么会没有我的功劳。但你却那么绝情!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云瑞低头不语,的确,是苏柔荑的手段了得才让自己当上鬼王,但是。。。。。。云瑞从怀中取出一个墨黑的小玉瓶,玉质极好,光芒流转。苏柔荑倒退了一步,有些慌张。
“过去的百年,我派人去求一毒药。此药无色无味,可杀人于无形。可惜,却是慢性毒药,中毒者虚弱无力,生命逐渐殆尽。”云瑞一边说,一边饶有趣味地瞟着苏柔荑,“这么一说,和流梦当初的死状好像呢。”苏柔荑脸色煞白,又强装镇定地轻蔑一笑。
“制毒之人十分隐蔽,可还是被我给探到了。真可惜,只有这么一小瓶。我本以为制这药的那一族早就绝了后,再要制出这样精妙的毒药可就难了。不过,我却找到了族谱,你猜怎么着?”苏柔荑像被雷击中一般,竟然不敢移动分毫。云瑞绕到她身后,惊雷乍响般的吐出一句:“还真给我找到了熟人,这个人想必你也是认识的。”
“是谁?”苏柔荑仓皇问道,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失常的举动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声音显得粗哑难听,两片薄唇微微颤抖。
“哦?你不知道?”云瑞有意停顿了一下,笑出声来,“你白老夫人啊,你啊,真真不应该,连自己的祖母的忘了么?”
苏柔荑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昔日的骄傲如同琉璃般碎落一地。苏柔荑怔怔地望着她爱着,保护着几百年的男子,却陌生了起来。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了。几百年的岁月洗礼,造就了现在的他。论阴谋手段,自己已经是输家。他的这份消息想必早就知道,却迟迟不发难。就是在等这一天么?
“苏家不愧是望族,涉猎广泛,除了经商,炼香制毒雨露均沾。”云瑞望向苏柔荑,“这样的毒,想必你也会的。”云瑞的话好像夺走了苏柔荑所有的力气。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一向高傲的她,又何曾这样狼狈过?
云瑞望着这样的苏柔荑,又着实不忍起来。早在他刚当上鬼王的时候,便派人去查探流梦的死因,却得到这样令人残酷的结果。
流梦正是死在了苏家秘制的毒药上。
苏柔荑是苏家的大小姐,又是自己的未婚妻。首当其冲,自然脱不了干系。云瑞迟迟不作声响,却也并不如苏柔荑所想。即使是那么深的怨恨,也有被时间冲淡的一天。
此时此刻,云瑞早已放下了对苏柔荑的怨恨,毕竟,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将下毒之事和盘托出,也只是为了逼苏柔荑放过流梦而已。
“苏夫人,我对你宽容至此,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苏夫人?苏柔荑的目光迎上云瑞的眼眸,鬼王眼中只剩怜悯。
苏柔荑明白了,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付出千百,在他人眼中,只是苦苦纠缠。
苏柔荑起身理了理衣饰,朝水香榭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离开。”身后传来云瑞的赦免,苏柔荑依旧移着莲步。
“离开又能去哪呢?这里,才是我的家啊。我会呆在水香榭,永不踏出半步。”远去的背影越发孱弱。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不老不死的容颜掩盖,不为人所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