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千秋》江户川贝尔

34、我要上茅厕

　　范大人向来是匹眼里放光的野狼，终于等来白同落单的机会，便把人叫住，说要和他谈谈。
　　白同心道这谈一谈肯定要谈出事情来得，到时候撕破脸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谁也碍不着谁呗，故又假借白将军找他为借口，想要推脱。
　　哪知范大人嘴上无毛，手上劲道却丝毫不像文人墨客那般腰软腿短，当即一把拉住白同，说：“你今天跑了，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正面相对的，何必怕我？”
　　白同回头说：“你今天是大人，我是没有户口的那种流民，我怎么可能不怕你？”
　　范大人愣一下，没想到这时候他还会讲究阶级地位的差异，故开出条件引诱说：“我不计较你的过失，此刻我们地位平等，你只要回答我的话就行了。”
　　白同不置可否的挑眉道：“作为一个提问者，你已然把自己上升到了高一阶的位置，我同你没话可说。”
　　范大人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硬是于其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并脸色铁青着，道：“你胆子倒不小，我都如此低声下气，你欲羞辱我？”
　　白同顿觉肚子又闹腾起来了，嘴角不自然的一抽一抽，扯了扯手腕上的桎梏，未果，只得弯下腰来，吃力道：“……羞辱？大人您冤枉我，我可是在同您讲理呢。”
　　“那为什么不愿与我深入交流？”
　　白同觉得深入二字有点脚痛，故用另一手捂着肚子，慢慢说：“……那我们，就在这里谈一谈，您既然想谈……”
　　范大人皱着没环顾了一下四周，宫人往来频繁，不是还传来细细交谈的声响，故不太高兴的说：“这里？人多口杂，像什么样子！”
　　白同也烦躁起来，心道你爱谈不谈，怎么还白起架子了？
　　“……那您不会是想请我到府上一聚？”
　　范睢摇摇头：“非也，往前走两步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谈。”
　　白同的肚子时好时坏，有种像半夜里着凉后的错觉，此时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范睢所说的凉亭在花园走到尽头的地方，或说树林深处更加贴切，周围枝丫茂密的像是没人修剪，一丛一丛冒出来，带着两三朵尚未盛开的白色花苞，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白同此刻只觉得在这里上厕所一定不会被人发现，可转念一想，自己大概是魔障了，怎么能打哪儿不忘出恭的事情呢？！这可不行！
　　“范，范大人，现在您可以说了吧？”
　　白同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扯话问道。
　　范大人优雅的拿袖管儿扫了扫石凳上的灰尘，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示意白同也坐。
　　白同屁股刚搭上冰凉的石凳子，肚里钻疼的感觉又起了，急忙离席说站着就好，范大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受了。
　　故直言道：“你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你。”
　　白同当然知道啦，就点点头，说嗯。
　　“你还记不记得当日，王翦在白起走后，要赶你出军营，最后却放手的事情？”
　　白同奇怪，他怎么知道？
　　等等，事后王翦的确没有承认那次是他所为，包括白起生气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话说当日那个拦截他的男人是谁？
　　不对……先讲凶手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白同怀疑的问。
　　范睢得意地笑：“那件事是我派人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白同讶然，心道马勒戈壁，那次他们是初见吧？哪里来的矛盾要置他于死地？
　　“你派人做的？你想干什么？”
　　范睢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当然是想杀你，军营里可容不得一点沙子，别以为天下间所有人都一样好说话，白起可能被你骗住了……我这里，你迟早是要死在我这里的。”
　　“所以你今次带我到这里，是要杀我？”
　　范睢嘲笑他的幼稚，不屑道：“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动手？你现在是秦王眼前的宾客，我怎敢动你？”
　　“……那你……”白同顿了顿，按住肚子的手不着痕迹的稍稍用力，妈的真是越来越疼，那种不管他就好的说法简直就是放屁的嘛！
　　“那你还打算干什么？我想不出你要杀我的理由，我同你无冤无仇，若说，只为军队国家着想，你的思想觉悟并没有那么高吧？”
　　“一山本就容不下二虎，你以为呢？”
　　范睢忽而闭上双眼，若不是嘴角那一抹上扬的作弄，看上去也一派道骨仙风，类似高人。
　　白同醒悟过来，哦！原来他是嫉妒自己的智商说！
　　真是个呆比，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想我不会说出去，或者，即是说出去没人信吗？
　　啧啧，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惜头脑用错路子哩。
　　白同如是说：“你这样说，我就算接受你的嫉妒了。”
　　范睢怒气霍地直冲脑顶，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说嫉妒！
　　“……你，你！”
　　白同还想嘻嘻嘲笑他两句什么，只是突然之间，伴随肚子的钻疼，心下一堵，一口气猛然憋住喘不上来，脸上血色蓦然间褪去，惨白吓人。
　　白同虚弱道：“……我肚子痛，我要上茅厕……”
　　范睢被他苍凉的模样给吓住了，这会儿哗的站起身，顾不得前嫌那些虚的，也变手足无措起来，忙道：“你怎么了？”
　　白同疼的要哭了，断断续续吐出最后留言：“……送我……去见……白起，我，想，上厕所……”
　　白同便晕了，倒在地上的一瞬间，眸子里印出了范睢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眼泪，范睢回头大声叫喊着快来人呐，不多时，耳边踢踢踏踏也好像跑来了很多人，只是心底焦急的无以复加，人就看不到了。
　　那时候明明是想他死的，可他却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怎么会这样？
　　范睢想着，又蹲下身把人拖进怀里，探了探鼻息，是还没死呢。
　　突然发现双手颤抖的好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怎么会这样，是了，自从遇上他，果然没发生过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