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拨云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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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回国，冷月就开始着手办理中国签证。她现在拿的是新加坡护照，准备起来稍微麻烦些，过了两天才陆续办齐所需资料。安菲工作极多，不可能总陪着她，白天时便只有两名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和晨儿，虽然保镖大哥很有眼色地尽量不在她眼前出现，那种随时随地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不太舒服，以至于走进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再没人能跟着了，她反倒松了口气。
办中国签证不需预约，签证大厅人头攒动，秩序略有些混乱，冷月一手拉着晨儿，一手刷刷填表，又排了好长的队终于顺利提交完申请，大半个上午就已过去。将离开时晨儿忽然抱着肚子喊疼，冷月皱眉，“你把那一大杯冰可乐都喝了？”
晨儿苦着脸点头，“你填表填太久了嘛我都没事干……”
于是净喝可乐了，于是就闹肚子了。
冷月只得送他去男厕，自己在外头走廊上来回踱步等着。她怎么都想不到，中文学校那道长廊上她好容易避开的人，总领馆的这条长廊她还是没能躲过去。
“Silence.”
冷月面不改色地站定，袖中双手却紧张得握成了拳，脑中三转，仍旧用吴声当年对他的称呼，“Kenny是你.”
“我早就想找你了，可冷先生看得太紧，幸好你来领事馆。没事先和你打招呼，有点突然，你，你不要介意。”
说起来，齐子坤的经历和安菲惊人地相似，逃家，玩音乐，谈一场不被家族接受的恋爱，不同的是，漫长的痛苦让安菲成长，齐子坤在妥协与忍耐中慢慢沉沦。
如今的齐子坤衣饰修洁，仪态端方，俊秀清贵一如当年，飞扬跳脱却被消沉愁思所取代。见冷月不说话，他又走近一步，“Silence，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可我想你能理解，我，我希望你和晨儿留下来，留在美国，不要去中国……”
冷月冷笑，“留下来？留下来等着被滴血认亲？”
齐子坤连忙摆手，“不不，绎心带走晨儿这件事我也刚知道，我已经教训过Vivian了，她不该那么做，你放心，晨儿是我儿子，我不会做半点伤害他的事……”
“晨儿不是你儿子。你当年不就为了这件事纠缠我们整整一年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他不是，他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和晨儿去哪里也不用你操心。”
“晨儿是我儿子！Vivian没拿到晨儿的血样，可是做了口腔拭子，明天就可以出结果，Silence，别再自欺欺人了，晨儿是我们两个的宝贝……”
“谁在自欺欺人？放心吧，结果肯定对不上！” 冷月没想到他们早有样本，别无选择只能耍赖，但求现在能尽快脱身，“齐子坤你怎么就这么犯贱，非要给别人养儿子！”
“Silence，对你我从来就没自尊，你还不明白吗……”齐子坤眼里流露出又悲又喜的复杂神色，“结果根本不重要，在我心里，晨儿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齐子坤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晨儿就是我唯一的儿子，他会继承我的一切，一切财富，名声，地位，Silence你想想，这样对晨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冷月打了个寒噤，她没想到齐子坤为了吴声已经到了不介意晨儿血统的地步，如今再没什么理由拒绝他，她开始考虑怎么带晨儿离开，还没静心想出办法，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女声。
“Kenny！”
看见彭薇薇，寒噤变成了凉意，对她而言，这个女人比齐子坤要可怕可恨一万倍，不祥的预感划过脑海，冷月推开男厕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晨儿！晨儿！”
男厕里空无一人，一道通往另一个出口的小门赫然开着。
“彭薇薇，你把我儿子交出来！”冷月冲回长廊，扑向齐子坤身边站着的彭薇薇。齐子坤一把抓住她，“Silence你冷静一点，晨儿很好，他没事。”
“你知道？……齐子坤你知道！你跟她居然是一伙的！你把晨儿还给我！”冷月尖叫着抓起齐子坤往走廊外面拖。齐子坤死死地按住她，颤声说道，“Silence，你留下来，你留下来我就把晨儿还给你……”
“你疯了，我根本就不爱你，晨儿也不是你儿子，你放手，放手！”冷月没想到在中国领事馆齐子坤和彭薇薇都敢出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绑架！救命！”
“不许叫！”彭薇薇一把握住她的嘴，“你儿子在我手上，你再叫一声试试？”
冷月迅速安静下来，“齐子坤！你口口声声晨儿是你儿子，你就任凭这女人抓他做人质？！”
“我不会伤害他，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安静静跟我们走，听话就能见到他，不听话，你就一辈子别想见他！”彭薇薇薄唇轻扬，声音婉转柔美却冰寒彻骨，“把手机拿出来。”
冷月不甘不愿地拿出手机，彭薇薇一把夺去，眼看就要关机，冷月突然叫道，“等等，你就这样带我和晨儿走，外面我的保镖看到怎么办？”
齐子坤看了彭薇薇一眼，“领事馆有个后门没人知道，我们从那里走。”
“我这么久不出来他们肯定会给我打电话，关机他们会着急。”
“你想怎么样？”
“你让我给安菲发个短信，说签证有点麻烦要久一点，下午再回去，手机没电了马上要关机，他不会怀疑。”
彭薇薇狐疑地看着她。
“快点！我要见到我儿子，我比你们还不希望半路出事！”冷月不耐烦地吼。
彭薇薇拿起手机，先看了通信记录，确信那个名为“Anfei”的联系人确是和她这几天频繁通讯的男人，才放心给他发短信。
短信内容就是冷月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很简单，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叮的一声短信发出，冷月稍微松了口气。
齐子坤和彭薇薇左穿右穿，离开了一级安保范围，立刻便有几个衣着低调的华裔男子跟上来，护着三人从一条偏僻小道离开了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
卡宴沿着CA-24E开了十几分钟，在奥克兰北部的Panoramic Hill附近停了。冷月从未来过这里，下了车不及认清道路就被带进一座白色三层小楼，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一扇门打开，晨儿赫然就在里面。
“妈咪！”晨儿一下扑到冷月怀里，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
“你没事吧？”冷月抱了两秒便推开儿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晨儿顺从地任她检查，嘴里说着，“我也是刚到，他们没干什么，妈咪，一定是我喝的可乐有问题……我平常喝一杯不会肚子痛的……”
冷月反省了一下从进领事馆到出事的全过程，晨儿的饮料很可能在他们专心填表时被人掉了包，晨儿不得不上厕所，而厕所早有人潜伏，趁她被齐子坤分心的时候，从第二个出口带走了小朋友，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阴谋，以彭薇薇的满心仇恨，这么辛苦费事绝不是为了让齐子坤和吴声母子团聚，而以齐子坤对吴声的一往情深，她又想不出他除了留下他们，还想做什么。
隔壁房间传来激烈的中英文夹杂的争吵，冷月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只能大致辨认齐氏夫妇仿佛在说亲子鉴定的结果，再多细节又听不清了。冷月回头，就看到晨儿呆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妈咪，他们说那是我爹地……”
冷月坐回他身边，将他小小的身体揽到怀里，“晨儿，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爹地要带你走，你走不走？”
“你呢，你呢，你走不走？！”小朋友最关心的其实不是素昧平生的父亲，而是自己唯一可依赖的母亲。
“不管晨儿去哪里，在美国还是在中国，妈咪都在你身边，妈咪不走。”
晨儿放下心来，可还是纠缠于刚才那个问题，“那齐先生到底是不是我爹地啊？”
“不是！”不知何时，彭薇薇站在门口，突兀地回答了一句，齐子坤追进来，站在彭薇薇身后没再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的却不是晨儿，而是冷月——确切说是冷月的身体，那灼热温度简直要将她衣服烧化一般。冷月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揽着晨儿不断后退，“我说了你做鉴定也没用，不是就不是，可以放我走了吧？”
齐子坤以一种爱恨交织复杂莫名的神色盯了她半晌，忽然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佣抢上来按着她就去扒她裤子。
冷月大惊失色，就连晨儿也呆住了，看着母亲被扑倒在沙发上，他急得冲上去抱着女佣的大腿往外拖，“不许欺负我妈咪！……不许欺负她……”
冷月四肢疯狂挣扎，脑中飞速旋转，齐子坤不是疯子，再出人意表的行为都有理由，“等等！等等！你们不就是要看胎记吗！我承认我是冷月，不是Silence，行了吧！”
齐子坤一步步走上来，视线牢牢锁在她以手挡住的大腿根部，“起来，让我看。”
就当是被狗咬了……冷月闭了闭眼睛，忍着万般屈辱放开了手。
视线触及那半点瑕疵也没有的玉白肌肤，齐子坤眼中的所有深情一瞬间都变成了狂怒，“你是Artemis！你是Artemis！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扮成她！你把Silence还给我！……”
冷月使尽全力踢开他，一把揽过晨儿堵住了他的耳朵，“去问你的好太太吧！”
彭薇薇早有准备似的振振有词，“这还不简单，车祸身亡的是Silence，Artemis本来就是黑户，一直和她姐姐共用身份，姐姐死了她正好冒名顶替，名正言顺留在美国，Kenny，她不是Silence，孩子也不是齐家的种，现在都搞清楚了，你放他们走吧。”
刹那间冷月明白了，彭薇薇在跟她做交易——她瞒下当年旧事，她放她离开齐家。
彭薇薇先斩后奏，瞒着齐子坤给晨儿做亲子鉴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做出个非亲子关系的结果，然后全力配合齐子坤抢回晨儿，既不让齐子坤父子相认，又完美扮演了盟友角色不让他生疑，只是没想到齐子坤被晨儿身世之谜困扰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只要是吴声的孩子他都执意要留下。
彭薇薇偷鸡不成蚀把米，干脆铤而走险，公开冷月的真实身份，无论这一招副作用是什么，至少立竿见影地显了效，齐子坤果然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再没有任何把她留下来的欲.望。
她就不怕自己拆穿她当年的恶行吗？！
冷月抱着晨儿，想让他看，又不愿让他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他的杀母仇人……懵懂而无忧无虑，清醒而仇恨噬心，哪一种才更对得起逝去的姐姐，哪一种才更对得起还有长长一生的晨儿？
那个无眠夜里，安菲最后对她说，“吴声也是我妹妹，我和你一样希望她沉冤得雪，可是无论如何，你和晨儿平安回到中国是第一位的，小月，不要冲动，我们来日方长。”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次齐子坤和彭薇薇会合作下手。
“齐先生。”身份既已拆穿，她也不会再喊他Kenny，“亲子鉴定你也做了，我的胎记你也看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慢着。”齐子坤果然如安菲所说不是个偏激冲动的人，他横臂拦住就要往门口走的冷月沉声问道，“Silence根本没有心脏病，怎么会在车祸中心脏病发而死？”
站在他身后的彭薇薇，那严丝合缝的浓妆面具上现出了一道细微却刺目的裂痕。
“我不知道。”冷月淡淡回答，抱起晨儿又要往前走。
“给我站住！”齐子坤一声断喝，回头盯着彭薇薇，“当年你软磨硬缠从我这里套出怎么区别她们两姐妹，就是为了死一个，活一个？！”
彭薇薇如遭雷击，呆呆地站着，“你，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通，Artemis去世，冷家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移民局难道根本没有通知他们，现在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你们一个杀了Silence，一个夺走她的一切……彭薇薇你这个刽子手！”
齐子坤这一次是真的爆发了，两眼骤红如火，双手卡上彭薇薇的脖子，“说，还有谁？！还有谁？！”
“没有谁……不是我……”彭薇薇徒劳无功地扒住他的手，脸色渐渐发青。冷月见他们夫妻内讧无暇顾及自己，拔腿就往门口跑去，就要碰到把手时肩膀被人一拧，那两个女佣竟是牢牢拽住了她。
“放开我！”冷月一边护着晨儿一边挣扎，“我跟你们齐家没关系了！再不去救你们太太她就要被齐子坤勒死了！”
两个女佣看看齐子坤掌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彭薇薇，互相对视一眼，扣着冷月的四只手没有放开，力气却无形中弱了几分。冷月正要再往前冲，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石破天惊般的一声吼。
“小月！”
“哥！我在这里！”冷月喜极而泣，放声狂呼，连带着晨儿也舅舅舅舅地尖叫着。
门被踢开了，安菲第一个出现在门口，下一秒已将她和晨儿紧紧拥住。旁边涌进来几个帮会模样的年轻男子，没去动齐彭两人，只护在冷月跟前将母子俩和齐家主仆分隔开。
“没事吧？”安菲一边飞快在母子俩身上扫了一遍，一边伸手欲接过晨儿，不想受了惊吓的晨儿死死抱着母亲不肯撒手，冷月也舍不得把他交给别人，三人相互扶持着即将离去时，身后传来齐子坤嘶哑的声音，“等一下！”
冷月站住了，转身看着这个面如死灰，双眸通红的男人，“齐先生，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等等……Artemis，你告诉我，晨儿是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真的不是……”彭薇薇爬在齐子坤脚边哭着喊道，“Kenny我没有骗你，你是O型他是AB型，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Kenny你相信我……”
“你给我滚一边去！”齐子坤世家风度全无，抬脚就把彭薇薇踢得老远，转头又满是卑微乞求地望着冷月，“你是Silence的妹妹，你一定知道的，晨儿是我的亲骨肉，对不对？……”
冷月摇头，“不是，你死心吧。”
“我不死心！晨儿是Silence的儿子，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Silence不会背叛我……她永远不会背叛我……”齐子坤泪流满面，几乎要跪倒在冷月面前。随安菲来的人忙拥上去七手八脚将他拖开。
“你宁可信一个死了五年的贱女人也不肯相信我……”彭薇薇缩在角落，绝望悲泣，没有人注意她颤抖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的银光一束——一支小小的博贝格XR9.
除了安菲。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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