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陆小寒Zoe

12、我们小而卑微的梦想

　　我不知道齐哥被这些话触动多少，他只埋头喝酒，又两瓶下去说胃痛，一问才知道他忙起来中饭晚饭都没有吃。叶小司听了，骂了他一句，立刻去对面要了碗汤面端过来。我们瞪着六只眼睛巴巴地看着齐哥吃面。他吃着吃着，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等我把唐朝扩大店面开成盛世唐朝时，我就和卢珊在一起。如果那个时候她还喜欢我的话。”
　　我们连忙拍手叫好，陈珂说：“不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嘛，卢珊今年高二，明年考大学就留在本地，考得出息去武大，考砸了就来师大当我们学妹，我们罩着她。”
　　我接他的话，“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把齐哥的话偷偷告诉卢珊让她定定心。撮合一对是一对，这辈子积德下辈子会有好姻缘。”
　　叶小司拿眼睛斜我：“你就这么点情啊、爱啊的出息。”
　　“你出息，你出息你给我说说你伟大的梦想呢？”
　　我一问就把叶小司问住了，他装模作样想了半天也没支吾出来，还是陈珂帮他直言：“发掘并追求到一个比蒋少冬更好看的姑娘。”
　　“你要能把这个当成你的梦想你就出息了，别成天崔心美崔心美的，她是长得天仙还是身材魔鬼啊？”叶小司被陈珂揭了底，立马拆他的台。
　　陈珂懒得理他，转向我，“东歌，你是我们这帮人里面算厉害的了，叶小司跟我说过你高中就差点出本诗集。你的梦想要比我们崇高点吧，说来听听呢。”
　　我嘴正抵着瓶沿玩，一愣神滑了滑，牙齿咬破了嘴唇，我咽下有淡淡血腥味的唾沫，说：“我和小北认识了九年，九年里我答应了他好多事。我就想，我要把答应了他的事情都完成，然后，和他结婚。”
　　显然我的回答在叶小司意料之中，他埋头专心吃他的羊肉串，瘦肉吃掉，肥肉吐掉。但是我令陈珂失望了，他愣了愣，才叹息到：“齐哥，我们中还是就你最有追求，好歹想开个盛世唐朝，有事业心！”
　　齐哥笑了笑，让大家喝酒。叶小司解决完他的羊肉串，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的梦想就是一辈子都很有钱，每个月包个气派点的地儿，想见我哪个兄弟姐们，一个电话给他们，没时间的买他们一天，远的专车接送，就大家常聚聚，喝喝酒，吹吹牛，男人看球赛女人看韩剧，中场休息一起唱唱歌跳跳舞。你们可能说我无聊，但这就是我的梦想。”
　　喝到这个时候又到了我们掏心掏肺的时候了，陈珂用了拍了叶小司肩膀一下，“小子有义气啊！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他又抓了抓头，说：“我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完成的，我就是想回老家平平淡淡过小日子。像我那些老师那样教学生写毛笔字弹钢琴赚钱，再娶个脾气好的老婆，当然最好就还是崔心美，但愿那个时候她能懂事点儿，别整天想着名牌包包漂亮衣服。”
　　陈珂说完，那三男的都不喝酒了，直直地看着我，等着我说点什么。好像我刚才说我就想要和小北结婚侮辱了“梦想”这一个神圣的词一样。可是我其实喝得挺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我揉了揉眼睛，说：“我就希望有个正常的家，生个孩子有爸，爸给我们娘俩挣奶粉钱。”
　　这次喝酒不到十二点就散了，原因是陈珂临时被崔心美一个电话叫走，说她跟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天。他们之前分手的原因叶小司有一回告诉我是因为崔心美的妈妈嫌陈珂不是常州人。崔妈妈对未来女婿只有两点要求，一是常州人，二是常州市区人。陈珂两样都不沾边儿，所以尽管他书法十级钢琴八级中级口译，依然被淘汰。用崔妈妈的话说就是：“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就能看看。但是坏了老规矩稼出去也不风光。”崔心美当初也闹死闹活过，现在这就成了她随时可以骚扰陈珂的资本，比伸手招出租还方便，还不花钱。
　　陈珂像一只小警犬，手机还拿在手里就跟我们挥手，“兄弟这回先撤了，下次我回请。”说完一溜烟走了，叶小司鼻子哼了一声，很不满意。齐哥又坐了一会，也要走了，说：“今天特别累，想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最后就剩下我和叶小司，面对面干瞪眼，瞪了一会叶小司就发神经了，说：“我现在特别想去压马路，东歌你跟我一起去。”
　　我翻白眼，伸条玉腿给他看：“你让我穿这么个细高跟陪你大晚上压马路，我脑子有毛病啊。再说我干嘛要跟你一起去，把钥匙给我，我回家睡觉。”
　　“你不去谁陪我一边走一边聊天。再说，那是我家，那是我床，你要付出同等劳动才能换取。快点站起来，现在出发，两点前回来。”
　　叶小司说着就把我拽了起来，在正在收摊的路边摊三十块买了双假匡威，提着我的高跟鞋一边走一边摇晃，“再不跟上来我就把它们丢垃圾桶去了。记得你上次欠我一次吗？今天就还给我。”
　　我没话说。不过还好，这晚天气不冷不热，夜风凉凉的，满天的星星，路灯下的梧桐树，地上的落叶，踩在上面，清脆的碎声。我渐渐有了兴致，越是累越不想停下来，最后叶小司讨饶，他说：“如果这会折回去我就请你吃肯德基，爱点什么点什么。”
　　看到叶小司累到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从体力上凌辱他的大好机会，拖着他一直走到我们学校另一个校区才肯罢休。叶小司指着我的鼻子半天没有力气骂我，憋了半天吐出几个：“东歌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我也累得快虚脱了，一屁股坐在大马路上，满身的汗，却觉得心里舒服的要死，只顾自己在哪里傻笑。笑了半天我站起来准备去对面买两杯奶茶，然后就和叶小司打车回去。碰了碰他手臂没反应，回过头看他，表情冷得吓人，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我看过去，忍不住想骂脏话，迎面挽着个高富帅走过来的不正是蒋少冬！我又看向叶小司，喊了声他的名字，没理我。蒋少冬一抬头也看到了我们，表情变了一瞬，又回到傲娇的样子，和高富帅转弯，径直走进了香格里拉。这个点的香格里拉肯定没有房间，除非一早预定了。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也没见他们出来。叶小司跟个石块一样站着，竟然在出冷汗。我推他一下，“要么追进去问个清楚，要么就当没看见，这么傻站着就是傻逼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