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亚的狗狗》斋心

30、他是我兄弟

　　太阳匆匆忙忙钻出云朵，一室碎光将将驱散一人一狗的美梦，准确来说容言是被一只天外飞来的脚丫踢醒的。出门在外，以利亚头一回一沾枕头到天亮，此时正处似梦非梦间，脚下无意中踩到的温热身体倒是让他起了兴趣，毛茸茸、肉呼呼，就跟洛丽丝的耳朵似的。
　　睡的一脸酣相的男孩歪着脑袋想，怎么到哪儿都能想到那个小家伙呢？竟然还觉得他摸着挺好玩。以利亚不由脚下用力，那温热有趣的物事竟然任他搓圆捏扁，正好合了他的“脚感”。
　　“呜——”表示趴着睡不舒服的狗狗抗议了，全身按摩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于是，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的容言只看的到一个连跑带跳的身影，还不大清楚。
　　吃过早饭，乔娜遗憾的宣布她和詹森必须飞往加拿大，但是两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或者说如期发生——至今，以利亚还在回味早上发生的事，这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叫洛丽丝任他搓圆捏扁？如果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亲爱的，我真希望等我们回来的那一天能够看到你和洛丽丝的照片，我期待它很久了。”乔娜和詹森轮流上前和以利亚、容言告别，不过容言看上去并不大乐意和他们接触，尤其是乔娜，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第一次尝到被冷落的滋味。
　　以利亚嘴角一撇，他极力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许你们应该更加期待和洛丽丝的照片，说不定几个礼拜后他就忘记你们了。”小屁孩表示他没有得瑟，真没有得瑟，只是单纯的你来我往的问候罢了。
　　“臭小子。”詹森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和乔娜相拥着离开，仿佛临走前还对妻子问了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以利亚自己都答不上来，他很新奇的看着越走越远的两夫妻，而他身边站着的却是一个低下头才能看到、必须时刻照看的狗狗洛丽丝。谁能想到几个礼拜前还需家政阿姨照顾的男孩，此时此刻也必须扮演同样的角色。
　　“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以利亚晕乎乎的总结道，昨晚睡觉前他没少被詹森嘱咐，比如带狗狗例行尿尿。他认为洛丽丝在这方面无师自通，甚至他还有种感觉，狗狗不喜欢被人盯着解决生理需要。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也可以说是来自自身的偷懒，以利亚很识趣的转移视线、转移阵地，他的耳朵很自然的告诉他，洛丽丝嘘嘘的比刚才更加畅通无阻了。
　　无意识的扯出一抹微笑，以利亚四处奔走的目光正巧和旅馆的老板对上，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实际年龄却大于他五倍的强势女人——八卦资料来自伟大的父亲詹森威尔森。以利亚对待陌生人通常会有自己的方法，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待遇，因此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早上好，华来尔女士。”
　　“早上好，威尔森先生。”华来尔看了一眼狗狗，“这是你的早餐，和你可爱的博美犬。”
　　以利亚赶紧接过：“我昨天看见不少服务员……我的意思是，谢谢您。”原谅他的前言不搭后语，书上说的受宠若惊大概就是指他现在的心情吧，幸好这个人并不让他讨厌。
　　“不客气，祝您生活愉快。”
　　——如果今天的早餐不是这么糟糕，他一定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早晨，以利亚尝试着把华来尔好心给他的狗粮放在容言面前，结果可想而知。
　　容言嫌弃的拨开眼前的餐盘，也许最近对以利亚太过友好，以至于这个小屁孩得意忘形了？看看他们两人（？）各自的早餐吧，特色烟熏培根和狗粮，一热一冷，一卡其色一狗屎色，这差距连上帝都会哭泣的。
　　“哦，我知道你不爱吃，可这是华来尔女士的一片心意。”以利亚试图说服地上和他对峙的狗狗，“你一定不希望自己美好的形象被这盘容量丰富的食物扣分。”
　　“汪。”——面子和食物，你会选择哪一个？
　　“如果你不是太饿的话，可以选择……”以利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洛丽丝旺盛的精神力似乎恢复了不少，这个时候还在逞强的人一定是笨蛋，“食物。这是民生基本，万物都逃不脱这个既定的事实。”以利亚不算太笨，任由强烈的直觉迅速支配他的双手——将自己的特色烟熏培根推到狗狗面前——很好，危机解除。
　　容言满意于对方的察言观色，圆溜溜的眼睛适时闪过赞许的神色——真抱歉他本人（？）的嘴角过于僵硬，无法做出类似微笑的表情。被表扬的小屁孩再度勾起一个笑容，不同于刚才出于感谢并无多大喜悦的笑意，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大笑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嫉妒死容言了。
　　于是，容言小盆友毫不客气的回以——龇牙，表示每天只能偷偷在以利亚看不见的位置拿对方毛巾擦拭的牙齿也很洁白，咳，牙齿上挂的肉屑请无视。
　　以利亚仅存的抱怨眨眼之间消失无踪，再度埋头餐盘的狗狗绝对想不到自己依靠“武力”建立起来的“威严”随着他日渐暴露的本性慢慢崩塌。不管哪个国度，男孩子都不会是弱者，除去一些可爱的小毛病，他们天性中的胆大迟早会跃上峰头。
　　以利亚挪着步子悄悄接近，他从书上了解过一些，动物的耳朵很灵敏，即使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除你之外的事物上，一旦你释放出一丁点蛛丝马迹，他们会立刻调转眼神，或是警戒，或是无视，或是喜悦。
　　他不担心洛丽丝会伤害他，这只小动物没有危险——曾经不断自我催眠的话如今不知不觉成了一种惯性思维，以利亚开始在意他了，不管是今天早上或者昨天晚上开始的，又或者是因为机场上的无意走失。
　　以利亚在心里反复念叨：“别动，让我摸一下，就像昨天晚上。”哦，以利亚几乎要呻/吟出声了，那种毛茸茸、肉呼呼的手感该死的吸引人，他从来不知道烟瘾对于瘾君子来说是何种感觉，可他知道如果再不让他摸一摸的话他会憋死的！
　　过手瘾，啦啦啦，过手瘾，啦啦啦~~~
　　曲不成调，幸好埋头苦吃的容言并没有他心通这类天赋。事实上，这只后天变成的狗狗丝毫没有继承同类的警觉性，他小巧可爱的耳朵仅限于——装饰。以利亚如愿以偿的将手悬于上方，几乎无限接近的距离让他身心愉悦，更别提这只不安分的狗狗偶尔的上下移动，为数不多的擦过上方小小的手掌。
　　该怎么形容呢？以利亚愉快的烦恼，痒痒的、软软的，掌心好像被一只小刷子反复揉刷，是最上等的狗毛刷呢……咳，容言知觉全无的舔着餐盘，一边发出“啧啧”声——为此，以利亚不无调侃的想，笨的不忍直视啊。
　　一上午的好心情就是天气再闷热也无法阻挡以利亚高涨的情绪，如同窥觑了一角神秘，隐藏在骨子里的活泼仿佛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的冲出理性的栅栏。以利亚亮出两排健康的牙齿，挥手高喊：“洛丽丝，快点！你又不是穿着蓬蓬裙的小姑娘！”
　　相对于多动症发作的以利亚，容言慢条斯理的简直不像一只狗狗，或许他是只驻颜有术实际却很年迈的狗狗？街边散步的人群发出善意的、荒唐的嗤笑，甚至有人扯着嗓门回答的：“小家伙，你该尊重老人，说不定他已经七老八十了。”
　　“他是我兄弟。”以利亚在哄笑的人群中解释“他才六个月大”“婴儿都比他强壮”，可惜人们笑的前仰后合，一句话下来经常只能听见一两个单词。男孩只能用最简单的英语为这个夏天的小明星介绍他自己，从出生那一天他就期待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从乔娜和詹森一次又一次食言他开始认定人生就是黑白两色，而从见到容言的那一刻，他更加不相信这会是乔娜口中的伙伴、家人、兄弟，然而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这个小家伙使了一个小小的魔法，他确信这个魔法是令人开心的，简直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