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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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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树洞先生,
我想我遇到了一个‘生存还是死亡’的命题。先生,您有没有过这种感受,有一件事情,明明在您眼前,您却毫无所觉。在突然意识到的时候,您会发现,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呢?
先生,请原谅我问个无礼的问题:您对女人是个什么看法呢?在我一生的教育中,女人就是该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而存在,她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她的一生,就应该是结婚、家庭、子女。小时候,人们告诉我,你应当听从父亲的教导,我告诉自己,我不愿意。长大了,人们告诉我,你应当受你丈夫的支配,我告诉自己,我不愿意。现在,我却发现,除了听从他们的话,服从他们的管辖,我竟然没有其他选择。
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有意识到,我是这样无知无觉的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但意识到之后,我却觉得痛苦。这种无能为力和不甘逼我想发疯。
先生,我请求你,给我个答案,我能够做什么呢?我的人生只能够这样,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甚至好像我从没有存在过?”
夏绿蒂发泄着,越发觉得茫然。她看着窗外,暴风雨仍在持续着,风雨呼号哭泣,肆虐着大地,觉得自己就是在黑暗原野中的一束野草,将要被撕扯碎裂,即使握紧双手,让指甲嵌入血肉,都无法减轻那种空茫悲郁。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夏绿蒂从思绪中惊醒过来。
女仆神色惊慌:“卢卡斯小姐,不好了,凯瑟琳小姐失踪了!”
当夏绿蒂来到客厅时,普莱斯先生和卢卡斯先生已经出去寻找凯瑟琳的踪迹,卢卡斯太太正在哭泣,而珍妮弗在安慰着母亲。
“怎么回事?凯蒂什么时候失踪的?”夏绿蒂问。
“哦,我可怜的凯蒂!”卢卡斯太太哭喊着。
“今天早晨,凯瑟琳小姐因为身体不适,拒绝了早餐,白天一直锁着房门。傍晚的时候医生过来,让女仆打开房门,发现凯瑟琳小姐不见了。”
“还生着病!”卢卡斯太太哭得更伤心了。
“今天有人离开庄园吗?”
“由于是社交季,拜访庄园的人很多。”
“这可怎么办呀!”卢卡斯太太抽泣着。
“这几天,凯蒂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凯瑟琳小姐昨天下午脸色发白,坐立不安,我以为是生病了的缘故。哦,凯瑟琳小姐在昨天中午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信?”夏绿蒂疑惑,“是很特殊的信吗?”
“凯瑟琳小姐看了信之后惊呼了一声,所以我印象深刻。后来我注意了一下,信上的名字很眼熟,到底是谁呢?”女仆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回想着。
“啊,是小亨特!詹姆斯-亨特!那个佃农的儿子!据说他在伦敦在给一个律师当学徒,麦里屯的人还羡慕了老亨特好一阵子,他那几天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小亨特?”
卢卡斯太太尖叫起来,“那个混蛋!卑贱的小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直缠着凯蒂!”
“妈妈,您知道?”夏绿蒂和珍妮弗一同看向了卢卡斯太太。
“我可怜的凯蒂啊……”卢卡斯太太拿起手帕,呜呜地哭起来,再也不肯开口了。
由于凯瑟琳的失踪,卢卡斯一家不得不离开了普莱斯庄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卢卡斯一家暂住在伦敦,到处寻找凯瑟琳的踪迹。一家人都陷入愁云惨雾之中,与欢乐轻快的伦敦社交季格格不入。不知道为什么,“卢卡斯家的凯瑟琳私奔了”这个消息在私下里流传,即使普莱斯先生出面解释说凯瑟琳小姐是失踪,这样猜测的势头也抑制不住。人们不经意的恶意,混入消遣闲谈,给卢卡斯一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因为凯瑟琳的失踪,卢卡斯一家就已陷入对女儿、姐妹的担忧中。流言蜚语,让邀请卢卡斯一家,和上卢卡斯一家拜访的,都不再出现了。几个卢卡斯家的女性,忍受不了那些小姐太太们异样的眼光,和一转头就消散的窃窃私语,都没有再出过门。就好像紧紧关闭大门,情况就会不同一样。
在这样难熬的日子里,唯一的喜讯是卢卡斯爵士寄来的一封信:
“亲爱的卢卡斯太太,凯瑟琳已经找到了,一切安好,不日即回。”
这封信像一阵风吹散了卢卡斯家的愁云惨雾,卢卡斯夫人甚至结束了终日的嚎哭,一心一意地盼着卢卡斯爵士的归来。
卢卡斯先生在信到达后的第六天傍晚到达了伦敦。天气雾蒙蒙的,他们的马车在一片灰暗中到达,随着马蹄声的是凯瑟琳憔悴的面容。
激动的卢卡斯太太哽咽着,似乎只会说一句话:“我可怜的凯蒂……”
凯瑟琳虽然面容消瘦,精神却很好,语气平和地安慰着卢卡斯太太。
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凯瑟琳平静地向父母姐妹讲述起自己的去向:
“我去找亨特了,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爱他。”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让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绿蒂不愿意回想之后的混乱。母亲不停地谴责着亨特,对凯瑟琳怒气冲冲,甚至用出了超出她平时贫乏的词汇的语句。珍妮弗对着凯瑟琳的罗曼史充满了好奇,不停地追问着对方长什么样子,有多少收入。倒是一家中最为性格暴躁卢卡斯先生显得很平静,他已经气过一遍了。
凯瑟琳的叛逆如暴雨般冲击着夏绿蒂的心灵。
夏绿蒂印象中的二妹凯瑟琳,是最不像淑女的一个女孩子。她不爱打扮,除非是能够给自己的珠宝箱里增加首饰;不爱社交,除非能与从别人的闲谈中了解到伦敦的情况;她似乎把全部的热情放在了金钱和奢华的伦敦上,是个毫无疑问的拜金女孩。夏绿蒂虽崇尚实际,但却不欣赏拜金。抱着对凯瑟琳的品德的偏见,夏绿蒂与凯瑟琳的关系并不亲密,对她的思想也一无所知。她简直无法把凯瑟琳和“为爱出走”联系在一起。爱是伟大的,牺牲的,崇高的。凯瑟琳,和,奉献?
其实夏绿蒂陷入了一个误区,物质拜金并不意味着,没有爱的品德。
回顾起来,凯瑟琳的种种行为并不是没有对今日的预兆。
攒钱是为了贫穷的男友,打听伦敦是为了男友的情况,一切都顺理成章。
掩不住内心的复杂,夏绿蒂面对着凯瑟琳,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说出口的,只是:“为什么?”
凯瑟琳看着夏绿蒂的眼睛,讲了一个故事:“有个小女孩子,十一二岁年纪,既不是十六七岁让父母发愁着未来的时候,也不是四五岁吵闹至极,不上不下,常常不能得到多少关注的眼光。待在外面大半天,也只有关门的时候想起去问,她野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不乖巧。在她发烧生病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的时候,都没人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外面玩呢。她昏昏沉沉,冷热反复,像是被蒙在了一个笼子里,想要听,却是嗡嗡直响,想要看,却是白光一片,想要说,喉咙已经因为咳嗽嘶哑刺痛,想要闻,却连气也喘不过来。
在她直直地看着门口的时候,却有个小男孩从窗口爬进来,拿着薄荷草,说:‘我给你带来了药,你病好了就当我的新娘子吧!’
小女孩在很多年之后,看到小男孩寄来的薄荷草,得知他病重,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