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天下》苏c

3、生死有命

　　苏晴冷眼旁观这两个人的争执，那个叫大虎的汉子目露凶光，显然不会轻易罢休，一定要吃下这块到嘴的大肥肉；二牛果然有一双牛眼，一瞪起来很有一股憨气，块头也壮的跟牛一般，往她面前一站跟堵墙似的，死活不让大虎两个上前。
　　“二牛，”大虎急了，“你娘还等着你拿钱回去买药呢！你忍心看着你娘活活病死吗？这小子看起来就是个有钱人，宰了他我们就不愁吃穿了，你也有钱给你娘请大夫了。”
　　二牛看样子是个孝子，听着大虎几次提到他娘，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这时另一个汉子也开口了：“二牛，大虎哥说的没错，你要真想帮这个小白脸，大不了我们咱哥几个拿了银子，不杀他不就得了。你也老大不少了，有了钱还能给你买个媳妇呢！”
　　二牛听见那汉子的话，脸微微一红，本就黑红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小声嘀咕着不要媳妇，要给娘治病之类的话。不过却默默让开了路，显然是同意了那人的话。
　　苏晴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愤怒到极点，心说“小爷”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还没倒下呢，你们就开始商量着怎么花我的钱了，而且听这人刚才话的意思，他们原来还打算抢完东西顺便灭口来着，没想到看着都像是老实憨厚的人，竟也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知道在她到来之前，又有多少人被这些人杀害了。
　　苏晴将 “极乐散”的粉末攥在手，极乐散，并是不让人身处极乐世界的意思，而是一种让接触者恨不得往生极乐的毒药，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却能使人奇痒无比，痛不欲生，而且这种毒无药可解，只有到了一定时间才会慢慢减轻痛苦。
　　随手仍出，双方距离很近，又加上风势，“极乐散”很快就撒到那三人身上，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又痛又痒，尤其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会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来回奔跑啃咬，一会又像是被蝎子蛰了般钻心的疼痛。三人虽说都是健壮的汉子，此刻也都忍不住大声呼痛，倒在地上冷汗直流。
　　大虎是三人中最有见识的一个，遇到这种情况也知道自己碰上了不能招惹的硬茬。他艰难的抬头，看着依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少年，不由暗恨自己没有眼光，居然将这么厉害的人当做是初出茅庐的雏儿，看样子兄弟几个要交代在这了。不过自己死了不算什么，反正他们干这种昧良心的勾当本来就没指着有什么好下场，可怜的是村里老老小小一百多张嘴还等着下锅的米呢！
　　苏晴看着这三个人倒下，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毕竟是刚刚下山，没有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她看着那个大虎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悔意，也没有多少害怕，只是充满了绝望，后面两个人也是如此。犹豫了一会，她到底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虽然他们刚才还想杀她，而且如果形势对换的话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她，但现在这三个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实在无法痛下杀手。
　　苏晴自问并不是滥杀之人，况且她修的是医道并不是修罗道，对这样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下手她做不到，索性这些人也不可能再来招惹她了，她一提缰绳，不再理会还在地上打滚的几人，让黑马掉头，就这样离开了。
　　经过此事的一搅，对江湖本来就没有多少好奇的苏晴更加意兴阑珊，对师父口中几次提到的龙鳞大会也没有了兴趣，只盼着能尽快找到哥哥，将师父交托的任务完成，早日回到山庄。虽然才出门只有几日，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怀念山庄的一切了。
　　此时距龙鳞榜开榜之日尚有三月，而蜀中离沈州的距离，快马不过一月，她倒也不是很着急，索性放松缰绳，让黑马自由奔跑。
　　黑马闷了几日，此刻得到机会自然撒欢的奔着，跑了好一阵才渐渐慢下来，它一阵狂奔早已偏离了官道，苏晴看着前面似乎有村社之类的建筑。她跑了半日，倒有些口渴，想进去讨口水喝，忙驱使着黑马向那处房屋跑去。
　　渐渐接近了那群建筑，果然是一个小村庄。隔着一段距离，苏晴下了马，牵着黑马慢慢走近村庄，可随着越来越靠近，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并不是出生在怀绣山庄，只不过幼时遭逢大难，父母皆过世后才遇到师父的。她出生的地方也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虽有十年过去，她对儿时的事仍印象深刻，在她印象里村庄并不应该是这样安静的。鸡鸣狗吠之声、嘈杂的人声、小孩子的笑闹、大人的呵斥声……这些声音这座村庄统统都没有，安静的犹如一片鬼域。
　　她想起在远处刚看到这个村庄的时候，那时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却突然明白了，此时正值傍晚，正应该是村民们准备晚饭的时候，可是却看不见一缕炊烟。
　　难道这是一座空村？很快，苏晴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她已经走进了村子，发现原来这里并不是没有没有人。事实上，有很多人蹲坐在村子道路的两边，好像在等待什么，他们中以老人和孩子居多，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似乎饿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睛还发着光，像饿狼一样狠狠的盯着她。
　　苏晴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个叫大虎的男人，彷佛他们已经脱离的人类，变成了贪婪的禽兽一般。
　　被一众人那野兽般的眼神盯着，苏晴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由加快脚步，希望赶快走出这个令人不舒服的村子。
　　但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一个老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客人吗？远道而来真是慢待了。”比起其他人的狼狈，老人看起来好一点，不过也是满脸菜色，佝偻的腰几乎要垂到地下。
　　“小老儿是这座赵家村的村长。”老人看到苏晴戒备的神色，和善的笑笑，深深的皱纹，使他看起来充满了沧桑。
　　“在下不过偶然路过而已，马上就要离开了。”苏晴只想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
　　“想必是客人被我们吓到了，他们不过是在等着外出的孩子回来罢了。”村长这样说着，却没有让开道路，“客人赶了半天路，一定是渴了吧，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喝口水吧”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苏晴顺着老人的手看过去，在一片低矮的平房里，那屋子倒是看起来挺高大。她意识到这村长似乎并不打算放她走，而旁边的人又隐隐有些异动，索性也不坚持走了，跟着村长向他家走去，倒要看看这些人能耍什么花样。
　　将黑马拴在旁边的树上，苏晴跟着村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霉气，险些将她熏出去。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木椅，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而让她微微有些在意的，是从里屋不断传来的咳嗽喘气声。
　　见她打量着屋子，村长苦笑了一下：“让客人见笑了。”
　　苏晴并不想和他虚与委蛇，直接到：“不知道村长特意让在下来这里，究竟有何贵干？恐怕不仅仅是让在下喝口水吧。”
　　村长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水送过来。苏晴端着那杯子，那黄黄的茶垢让略有洁癖的她看不下去，放下茶杯，她继续盯着村长。
　　村长看着她的举动，又苦笑了一下，忽然靠近她，小声的说：“客人，你先在小老儿家呆一会，等夜深了你再走吧。”
　　“……”苏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会，方才问道：“为什么？”
　　村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一个劲的劝她趁夜深离开村子。这时里屋的喘气声更大了，村长急匆匆端着茶壶走了进去，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苍老女声，呛水的声音和村长的低声安慰。
　　过了盏茶的时间，村长才走出来，放下茶壶，笑容中的苦涩加深了：“我家老婆子的病又加重了。”
　　“尊夫人得的恐怕是气喘吧？”苏晴肯定的问，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药味中有几种药材是专治气喘的，而且那老妇人粗重的喘气声也证实了这一点。
　　“客人也知道气喘？”村长惊讶的问，“已经好几年了，远近的大夫都请遍了，可就是治不好。”
　　“这种病，在下倒是能看，”苏晴斟酌着开口，“不过……”
　　“原来客人也是一位郎中，不过什么？”村长听着眼睛一亮，连忙追问。
　　“治疗这种病所必须的几种药材要价极高，就是寻常富贵人家也承受不起，何况……”苏晴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她看着村长的眼睛暗淡下去，也就识趣的不再开口了。
　　“罢了罢了，治得好病治不好命，像我们活着，不过是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村长呆愣了片刻，忽然长叹。
　　“客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要是今晚不离开的话，恐怕也就活不到明天了。”村长像是不再顾及什么，快速的说出这句话。
　　又是悠长的叹息，村长看着苏晴说：“实不相瞒啊，我们村从建村那天起就靠土地吃饭，谁知道天公不作美，这几个月来一滴雨都没有下，耽误了春耕，再加上官府又增加了赋税，这是逼着我们死啊，年轻一点的都逃出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留在这等死。不过，”村长盯着苏晴，“人一饿疯了就什么都不顾及了，昨天还有人提出易子而食的话来，客人这时候来了，就怕那些人一冲动干出什么来啊！”
　　苏晴听到易子而食的话，顿时明白刚才那群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那是野兽盯着猎物的神情啊。原来求生的本能可以压倒一切伦理道德，饿到极致，人和禽兽就真的没有区别了，相互撕咬吞噬也会发生吧。
　　就在苏晴有些慌乱的当口，外面传来了一阵呼痛声，这时黑马也嘶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