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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娘……”陈氏哽咽着,“二姐儿的婚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陈老太太惊疑地盯着她。
      “你只先告诉我,”她斩钉截铁道,“是好还是坏?”
      “这……”陈氏语噎,支支吾吾道,“不能算坏……可也说不上顶好啊……”
      “这是存心吊你娘胃口还是怎的?”陈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先说,到底许了谁了?”
      “……皇太子……”陈氏见母亲脸色一下子变了,立刻道,“还,还没确定……”

      “没,没、确、定?!”
      陈老太太抬起手指着她,苍老枯瘦的手哆哆嗦嗦地抖。
      “你,你,你——!你这头猪!”

      “娘啊,这,这可不是我想的!”陈氏又委屈又难过,“我,我哪里是卖女求荣的性子?您怎么能这么想我?”
      “谁这么想你了!你这扶不上墙的阿斗!”陈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再跟女儿解释,默默地思索着。

      “许久不进京,好多事情都不清楚了。”不消片刻她就问道,“那个李妃,是个什么来路?”
      “娘家原来,是替勋贵们操持产业的一个皇商。”陈氏不明其意,言简意赅,“生了个两岁的儿子,就开始嚣张跋扈,侯爷说不足为虑。”
      “那就剩下济宁侯柳家了。”陈老太太冷冷地说,“他家可有身份尊贵的待嫁女儿?”
      陈氏满脸苦涩:“是济宁侯府三小姐,济宁侯嫡长女,跟二姐儿同岁……”

      “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我就在想,柳家虽然跟女婿不和已久,但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蹿出来!”
      “做母亲的名誉有了污点,还是因为七出里头的嫉妒!这太子妃之位,就说什么都轮不上做女儿的了!”

      陈老太太气得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女儿的额头,陈氏苦着脸,躲也不敢躲。
      “还跟我说什么,‘没确定’?!这婚事要是不成,谁家敢娶跟皇太子议过婚的女儿?!除非皇帝开口赐婚给藩王,否则,你就等着你女儿,给皇太子做妾室吧!”

      陈氏一下子呆住了。

      半晌她尖声喊道:“怎,怎么可能——?我,我女儿她——”

      “堂堂宁远侯府嫡长小姐,怎么可能为人妾室,是吧?”陈老太太寒声讥讽,“那是皇太子!就算你女儿成了太子妃,你也不能喊他一声女婿!反倒要尊着上下尊卑,给他俩行礼了!”

      “以我之见,皇帝恐怕打得,就是替皇太子收拢老臣之心的念头。事关太子将来的前途,他岂会容你一介妇人反对?!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女儿就是不想嫁,那也得硬着头皮地嫁!不然,就等着全家倒霉吧!”

      陈氏顿时眼泪哗哗地下来了,帕子捂脸失声哭起来。
      “还有脸哭!”陈老太太气得不行,拿手不停地顺着自己胸口的气,“憋死我了!你是个蠢的,女婿也有错!”
      “看看人家济宁侯,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对咱家下了辣手!既能搅乱政敌,还可以彻底毁掉自家女儿的竞争对象!”

      陈氏咬牙切齿:“柳家那个丫头,是有名的心眼子多。天天就知道在外头给自己涨名声,满京的闺中女儿们,都快把她捧成神仙了!二姐儿虽说长进了些,可跟人家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怎么斗得过!”
      想着女儿以后就要去那种地方受罪,她眼泪掉得更凶。

      “这倒也未必。”
      陈老太太想起刚才外孙女儿说的话,若有所思,又白了自己女儿一眼。
      “你女儿,都比你明白。恐怕,她早就知道,自己这骑虎难下的处境了。”
      她扶了扶额,让女儿哭的十分心烦:“就知道掉眼油子!还不如自家十二岁的小丫头!”
      陈氏咬唇,慢慢平了气儿,满面通红地坐好。

      陈老太太干脆也不解释也不劝了,只下了命令道:“全听女婿的,不要自作主张!赶紧给你女儿准备点实用的嫁妆!皇太子不比旁人,给懿姐儿备下的院子店铺什么的也不用留了,都换成金银首饰;多打些个用来赏人的金银裸子,压箱底儿的银子起码再添一倍;家里积年的古董珍品名家字画儿再多备上一批,统统陪嫁给她;庄子田地提前找好管事人选,一定要那老实本分全家都捏在你手里的,不可要那些嚣张跋扈的,更不能要来历不清的!”
      陈氏听得头昏眼花:“慢,慢,娘啊,好歹容我取了笔墨来记一下。”

      陈老太太咬牙,暗自叹气:自己这辈子,就是四处操心的命!

      =============================

      陈老太太发现,女儿已经快四十的人了,还是改不了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是让人着急又无奈。
      她也不怕女婿心里嫌她多事,把袁家内宅的事情里里外外问了个遍,说了多少意见。直到念叨到陈氏明白的差不多了,才算放过了她。

      在袁家住了好几天,陈老太太纵使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担忧和不舍,还是决定就此返家。濠州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离不了已经当家的儿媳妇孟氏,她也不放心在家的丈夫和孙子孙女。
      陈氏恨不能将母亲留下来再多住一阵子,却挡不住陈老太太执意要走。于是便塞了不少京城的特产布帛首饰,又添上一堆给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的礼物,直到孟氏冯氏极不好意思地使劲推却阻止,才算罢休。她又一路眼泪汪汪地把母亲送到了通州,执意要看着一行人上船走了,才肯回家去。

      作为晚辈,袁思懿兄弟姐妹四个,自然是全程陪同,袁思宁袁思懿姐妹俩更是跟着掉了不少的眼泪。袁思懿仗着自己“年纪小”,使尽了浑身解数在中间插科打诨,间或把袁小弟拉出来作陪,才算让这分别的一大家子看起来不那么愁云惨雾。
      陈老太太和孟氏冯氏一边笑,一边眼圈泛红地走了。陈氏眼见船帆尖儿都不见了踪影,才不死心地上了车,在车厢里头扯着女儿又是一顿痛哭流涕。袁思懿无奈,只好出了馊主意,撺撮着母亲过些个时候,求了父亲带着一家子回去探亲便是。

      陈氏缓过劲儿来,略带尴尬地抹脸补妆。一想到母亲长途跋涉而来,辛辛苦苦只为点醒一大把年纪还懵懂不清的女儿,过不了几天就急急忙忙走了,差点又掉下眼泪。
      袁思懿见状,心里也一阵黯然。老外祖母的智慧,那是真真正正地荫及子孙啊。估计她姐姐,这会子也在车里感怀呢。

      不料想,回到家里,居然还有一件大事,在等着她们姐妹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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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思懿看着眼前这张,用一笔浓墨绘出一枝艳荷的帖子,沉吟许久。
      白果在一边欢快地叽叽喳喳:“啊,太好了!小姐居然接到了曲江芙蓉园的邀帖!您还没有十三岁呐!”

      她在屋子里团团转:“待会儿我就把帖子请到桌上书本里夹起来,免得污损了……小姐是去勋贵那边好还是去清贵那边好呢,这可是个大问题,要不问问侯爷……穿什么呢穿什么呢,要不就穿那件刚做的大红遍地金……不不,不好,还是不要太刺眼,就穿那套雪青缂丝袄绣粉芙蓉水云纹百褶裙吧,那可是江南才时兴起来的样子,舅太太眼光可真好,穿在小姐身上,简直像芙蓉花一样水嫩嫩的……”

      袁思懿失笑。
      这还不扎眼?谁眼睛也不是瞎的,放着缂丝袄看不出来。这东西也就江南盛产,京城官宦人家都是用来做大礼服的,谁家舍得把缂丝当日常衣物穿?

      “白果,你就别给我添乱了,穿什么衣服你家小姐我心里有数。”她没好气地说,“现在,你这呱噪的丫头,先出去让我清静清静。”
      白果一听,垂头丧气了:“哦……”
      乖乖地转身出去了,还记着把门关好。一边往外走一边腹诽了两句:小姐最近怎么总是老神在在的,老显得我咋咋呼呼。

      屋里一片寂静。
      袁思懿半垂眼帘,凝视着那张帖子。
      红的富丽的薛涛笺,上头细笔浓墨,勾勒出一枝亭亭玉立,妖而不媚,摇曳生姿的水芙蓉。
      旁边写着数列簪花小楷。

      “元安二十年,岁在壬丑。暮夏之末,八月初五,秋意已至,游心顿生。会于曲江之畔,云集相映芙蓉,携一二趣友,少年意气,淋漓纸上,挥墨纵横。遍赏残荷,并览拒霜,曾不能语逝者之妙。故仿兰亭之旧事,行子安之慨然,虽世殊事异,不亦生平之乐乎?”

      袁思懿笑了笑。
      你这是下战帖呢,还是广邀人心呢。
      柳三小姐。

      =========================

      既然事情来临,就不能再继续干坐在家里了。

      八月初五那天,整个京城仿佛都摆脱了秋老虎的烦恼,从一片寂静的蝉鸣中活了过来。

      平民们谈论好奇着曲江芙蓉园的盛事,跃跃欲试去寻找更多八卦趣闻。
      权贵们则忙着将自家女儿打扮成一朵鲜花,或将自家小子装点成芝兰玉树,言语中殷殷叮嘱: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回家来仔细禀报。

      ——只因为,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袁思宁袁思懿姐妹俩抵达的时候,芙蓉园门口已经停了一排又一排的马车。车夫照着五城兵马司的吏目指引,将马车驶至预定的位子停好。
      四个丫头先从车里出来,下车迎着自家小姐。芙蓉园向来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据说还是当年,太祖皇帝营建此园之时流传下来的,每位宾客只准带两个下人,以防园内人群拥挤,惹出乱子来。
      袁思宁先出了马车,被搀扶着下来。她这日里并没有过度打扮:毕竟只是陪客。故而只穿了平常出门做客的衣服,并戴了一枝镶红宝步摇。簪步摇也是一种约定的暗示,此位佳人已经名花有主,不用再考虑了。
      袁思懿跟着出来。一身雨过天青的褙子,上绣莺飞草长夺目春光。下着八幅粉色缠枝芙蓉水云纹素白绫裙,看起来……

      好看是好看了,就是不显眼儿。
      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她。仔细看了,方能觉出这身衣服的妙味……

      在家里的时候,陈氏相中了一套未穿过的鹅黄褙子粉绿裙,结果袁思懿死活不肯。袁思懿选了这身雨过天青衬粉芙蓉,陈氏直说配十二岁女孩儿太显老气。
      袁思懿若有深意地笑:“样式沉稳又不死板,颜色舒服不跳脱,就对了。”

      陈氏犹豫了半晌,才点了头。却是迫不及待地往她头上戴了数个粉珍珠攒花簪,中间细珠落索连接,垂在发间零零落落,显得别致的很。
      袁思懿哭笑不得,她娘这是生怕她让人比下去了,被旁人说些闲话。这东西她之前可未曾见过,显见得是母亲寻来的新珠子,专门悄悄找人做的。

      袁思懿其实对这次游园会兴趣缺缺。她老大不小一把年纪,还要去跟一帮小姑娘争风头,虽然说不去显得不合群或者干脆有“怯场”之嫌,但一群小丫头一起叽叽喳喳,偷眼看对岸少年们,还时不时地品头论足……
      袁思懿表示,闲得牙疼。

      进了园子,两姐妹就分道扬镳了。不是袁思宁不关心妹妹,而是她实在不适合往一堆未订婚的小姑娘那里去,免得抢人家的风头。
      她关照妹妹小心湖水之后,就往那边年纪大点儿的女孩中间去了。对她投来的眼色,可有一半儿都不怎么友好。毋庸赘言,袁大姐姐有场硬仗要打。
      袁思懿带着白果和雪梨,对,就是雪梨,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

      雪梨不愧是雪梨,迅速爬上来的功力那是三个袁思懿都不够看的。她先是“一不小心”在小厨房的郭嬷嬷那里显露出了过人的厨艺“天赋”,被郭嬷嬷惊为天人,又小意奉承,立刻得了郭嬷嬷上心。
      陈氏先前也着人查过她。雪梨家里确实糜烂不堪,父兄都是有点钱就要吃喝嫖赌的恶棍,其母已经病逝了多年,身家勉强算得上是清白,或者说,一穷二白。而且这小丫头受了那么多罪,不恨死父兄就算不错了,更遑论被别人拿着家人做把柄,和无父无母卖进来的孤儿无甚区别。于是陈氏听了郭嬷嬷汇报,就将人唤来,好生敲打了一番,待雪梨“痛哭流涕”,又给个蜜枣,让她直升了袁思懿房里的二等丫头。
      陈氏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袁思懿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是袁思懿五岁上换过一批的,现如今早就该准备放出去嫁人了。再添进来的丫头们,那就必须是比袁思懿小上几岁的,谁让袁思懿打定了主意要抢皇太子妃的位子,媳妇子也用不上,大丫头们就只得一个不留了。这个叫雪梨的丫头正好无牵无挂孤家寡人,就让郭嬷嬷好好指点她的厨艺,再学一些药膳进补的学问,将来就留给小女儿陪嫁。
      天上降下来一个同事。夫人小姐不说什么,一群丫头私底下可翻了天了。小丫头们还没资格怎么着,所以首先不忿的是三等丫头们,二等丫头们也个个心生芥蒂排挤她。上头的一等大丫头们除了白果也都不太舒服,十来岁的小丫头,进府一个多月就成了二等丫头,任哪个都要心里嘀咕。

      雪梨也不怯,也不动别的脑子。嬷嬷教规矩,她看一遍就标准流利优雅庄重地照做了;绣娘教女红,她扫一眼就知道那个针法是怎么绣的,还像模像样地绣出来了;糕点汤水的厨艺那是随口道来,半点都不带结巴;居然能读写会计数,知道些个通俗的词句文章,还看得懂账本儿!
      没过半个月,一群丫头就都偃旗息鼓了。尼玛,这种人在世,那简直就是用来衬托我们蠢的不能看的,十几年都白活了!

      袁思懿好奇地问她,你露出来的这些个东西,那不是一般平民家庭能会的,你是怎么跟郭嬷嬷她们说的?
      雪梨淡定地说,我家隔壁就有个镇国公府上犯了错被赶出来的小姐奶娘,对面住了个以前是教书先生现在当了人家账房的秀才。她们爱怎么想,就可以怎么想。
      袁思懿表示佩服得五体投地。

      穿过一簇簇盛开的木芙蓉花丛。
      离得老远,袁思懿就看到,那些权贵家的少女们围在一起,在亭台间或站或坐,有意无意地形成了无数小圈子。而更有意思的是,清贵们和勋贵们居处泾渭分明,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
      很好,这下有理由不用去凑到柳映玉那里,给人看笑话了。

      袁思懿带着两个丫头,不紧不慢地往勋贵那群人里面走。海宁袁家是书香门第不假,可谁让她老爹是武官出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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