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清风》紫藤花蔓

9、第9章

　　紫玥躺在床上，心情很复杂。
　　她弄清了那种忐忑的感觉。以前，她隐隐地觉得事情就是那样，大脑却固执地忽略那些。
　　事实就是：
　　杨靖风爱着‘杨紫玥’，‘杨紫玥’也爱着杨靖风。后来韩瑜娶了‘杨紫玥’，‘杨紫玥’想不开，便自杀了。而子悦又莫名其妙进入了这个身体。她想起那个声音消失前说了一句话－－千万，千万不要爱上我大哥。
　　紫玥不由得苦笑着叹道，你啊你，既然记得叮嘱我不要爱上他，为什么又要在身体里遗留一个那样的梦，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注意，接受他。
　　紫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不算爱，只是当她看着杨靖风慢慢冷下去的眼神，的确心如刀割。
　　紫玥想到了现实。残酷而真实的现实。
　　先不说自己已为人妇、杨靖风与他之间似乎有些小误会、或是杨靖风爱着的是之前那个灵魂，并不是现在身体里这个。若是杨靖风知道了自己所爱的人已死，只余留一个躯壳。他看自己的眼神就不会只是‘冷冷的’了，或许应该用嫉恶如仇来形容。
　　紫玥自嘲的笑笑，她嘲笑自己这么容易爱上一个人的心，也嘲笑自己现在可怜的处境。她甚至开始嘲笑可笑的命运：明明不想活的人，老天却非要白送她一回生命。老天总是夺去渴望生命的人的寿命，而又把长长的岁月堆积在孱弱不开的灵魂上。
　　她看着雪白的墙壁，拳头用力地撞了上去。疼痛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大脑，她感觉思路似乎不那么乱了。她狠狠心，又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她蜷起身子，疼痛让她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她只觉得眼眶极为干涩，一滴苦涩的液体却划过脸颊，滴在枕头上。
　　她蜷在被窝中，哽咽着，哭不出来，终于在混乱中慢慢入睡。

　　紫玥睁开眼，又立刻闭上。周围的景象令她绝望。煞白的墙壁，血红的木格窗，衣架上那些凌乱的纱衣，和窗外快要恢复原样的花木，都在向她叫嚣。她突然轻笑两声，原来自杀的自己竟已进入这样一番可笑的境地。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眉进入房间，无视她不停翕动的嘴唇。她扭过头，象个机器人般任紫玥摆弄。老爷！丫鬟！小姐！还有这一身搞笑的纱裙和这满园子的古董，几乎就要让自己以为正在上演一出完美的古装连续剧，而自己居然还成了主角。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对这样滑稽的场景表示并不诚心的‘欢迎’。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无可挑剔，可是大脑的神秘运作更让人无话可说。对于一些有着顽强毅力和勇气努力生存的人，老天对他们一再打击；而对于自己这样失去生活兴趣的人，老天竟然偏要让人不痛不痒的糜烂下去。会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以后总会好的，可是，以后在什么地方，要怎样才会好起来？？自己也不愿再自欺欺人。
　　紫玥冷漠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愤怒与糜醉的薄雾。她并没有针对特定的对象，只觉得厌恶了这个世界。花草树木，飞鸟走兽，都与她无关，甚至让她厌烦。她的心冷了，眼睛也冰冻起来。于是，她想到了死。此刻，她只希望没有轮回。她认定了自己的灵魂不适合任意一个时代，轮回只是长久的苦难和折磨。
　　她微微抬头，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和灼热。

　　清早，紫玥便醒了。她看看窗外微暗的天色，便悄悄起身，胡乱套上衣服，走出门去。
　　紫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街上的人很少。一些卖早点的已经开始忙碌，搬出桌子，烧水，准备食物。忙碌着的人偶尔抬头瞟一眼紫玥，又迅速埋下头，加快手中的动作，生怕赶不上第一趟吃早餐的人。紫玥看见准备收工的更夫，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的神色。紫玥和他擦肩而过，那人甚至连头都没抬。
　　天已经全亮了，紫玥依旧不知疲倦地走着。
　　双脚因为长时间的行走有些酸疼。紫玥找了个台阶，坐在上面。她抬头，猛然发现，不远处就是皇宫的入口。高高的宫墙，遮住了半片天空，也遮住了里面的人。
　　紫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宫墙。她看到宫墙下方有一扇宽广又厚重的大门。两个士兵笔直地站在门口。他们都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宫门，偶尔向出入宫门的高官行礼。
　　紫玥曾经看不起这样的人。她认为人生来就是要完成一番功绩的，只有成功的人生才是有价值。这种念头出现在女孩子身上确实有些奇怪。只是这想法似乎是与生俱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人的启迪或逼迫。紫玥曾经被这想法折磨得疲惫不堪。当她失败时，她拼命努力努力再努力，可结果依旧是失败。这不能不说令人绝望。若成功是让人快乐的，自然失败就是让人痛苦的。当你一辈子都得不到成功，你就一辈子都得不到快乐。只要这世上有成功的存在，那失败也必然永远存在。必然有些人注定了永远失败。
　　这些人是怎样活过来的呢？
　　紫玥常常会这样想。只是她经历不够丰富，年纪也不够大，这答案她无从得知。于是她拼命避免失败。自然，这是徒劳。
　　接下来两天，紫玥总会在凌晨起床，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累了，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看看四周风景。她觉得那些抑郁的症状正在慢慢消失，她让她的□□保持运动，减少胡思乱想的时间。

　　深夜，紫玥觉得自己依旧睡不着。而那些思想又在脑中蠢蠢欲动。她决定出去走走。她想起那道高高的宫墙，便不自觉地往那边走去。
　　夏天的夜晚并不寒冷，反而让人觉得很凉爽。紫玥漫步在大街上，感受着偶尔吹过的夜风。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沿街的窗子都是黑的。偶尔一声孩子的哭声响起，一个窗子便慌忙亮了，持续了一会，又慢慢暗了下去。
　　紫玥远远地看见了那道宫墙。她找个地方坐下，静静看着黑夜中不太清晰的宫门。

　　她看着宫门突然开了，有些惊讶。一辆马车慢慢驶出来。紫玥觉得有些熟悉。她仔细看去，发现那竟是韩瑜的车子。
　　紫玥站起来，走到路边。待那马车驶到身边，她挥挥手。赶车的小厮看见她，有些惊讶，却马上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里的人发出异常沙哑的声音。
　　紫玥听出那是韩瑜的声音，楞了楞，又说到，“是我。”
　　车里安静了一会，韩瑜又说到，“上来吧。”
　　紫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不意外地看到韩瑜惨白的脸，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紫玥问道。
　　“没什么，练武的时候弄伤了，不防事。”韩瑜的哑着嗓子说到。
　　“对不起，那天。。。”紫玥犹豫着说道。
　　韩瑜愣了楞，轻笑起来，又用沙哑的声音说到，“没关系，我没在意。”
　　韩瑜全身脱力，他努力靠着马车的内壁，不至于滑落下去。那一抹笑容使他的脸色更苍白。
　　紫玥坐在原地，只觉得那笑容格外凄惨。她坐立不安，却不再说话。
　　突然马车剧烈地抖了一下。韩瑜的身子由于惯性猛地向前冲，正好撞在紫玥的肩上。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又立刻闭上嘴，歉意地向紫玥笑笑。
　　紫玥觉得韩瑜今天晚上的笑容格外多，却又格外刺眼。她垂下眼，小心地扶正韩瑜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以避免剧烈的晃动。
　　隔着单薄的衣衫，紫玥感觉到韩瑜冰凉的身体。他的身体格外单薄，平时由于穿着厚厚的衣服，倒也没觉察出来。他身体在微微颤抖，出了一身冷汗。衣服上有斑斑点点的汗渍，几缕被打湿的头发贴着脸颊。在这样状态下，紫玥却没有闻到一点应有的汗臭，她觉得一股淡淡的薄荷气息围绕着自己，让人的头脑从混沌走向清晰，从痛苦走向平和。
　　到韩府后，韩瑜虚软疲惫的身体根本无力向前。小厮架着他到了房间。
　　紫玥看着韩瑜苍白的神情，觉得有些东西融化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一味陷在痛苦中。生活里的苦难多的是，看得是你怎么面对它。她隐约感觉到，韩瑜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可他并不到处抱怨，也不怨天尤人，更不会像自己这样自暴自弃。她拉过被子，帮韩瑜严密地盖实。又吩咐小眉打来一盆热水。她把毛巾打湿，小心擦去韩瑜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珠。她看着韩瑜紧皱的眉头，心底不由得一阵抽痛。
　　“今天这么晚你怎么去那了？”韩瑜的眼睛有些模糊，他忍住疼痛，努力使语气平静下来。
　　“晚上睡不着，就出去走走了。”紫玥突然极想掩盖这两天自己的行为。
　　“哦。”韩瑜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说到，“下次出门记得带个人，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紫玥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看着韩瑜因为怕冷而抖动的身体，不由得有些担忧。她脱掉外衣，也躺进被窝，从身后轻轻地抱住韩瑜，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韩瑜身体瞬间抖动得更厉害了，又慢慢安静下来。
　　紫玥听着韩瑜平缓的心跳，慢慢入睡。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看呢，我也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