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清风》紫藤花蔓

8、第8章

　　两日过去了，黑衣男子没有出现在紫玥的梦中。她有些难受，可那终究是梦，紫玥觉得这只能算个有开头也有结尾的梦，可以接受，但不能带入现实生活。幸亏紫玥这两天忙着思考别的事情，来不及悲伤。只是偶尔闲下来时，紫玥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灵魂不知不觉被挖去一大半，没有流血，只觉得空虚。
　　和杨家人始终是要见面的，就算这次端午节装病拖过去，也还有下一个见面的日子。紫玥想着，便决定好好回忆当初那个声音说的话。她是杨府的二小姐，上面有一个哥哥，名叫杨靖风，尚无官职。母亲已死。父亲杨丞相对她并不重视。她不喜欢出门，整日闷在闺阁中，府里除了丫鬟小眉，其他的仆人也不是很熟悉她。
　　发现了这些的紫玥很兴奋，她觉得情况并不是那么糟。到了杨府，只要自己沉默一点，便不会露出破绽。所幸紫玥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想通了的紫玥反而有些期待端午节的到来。她对这个身体的家人还是有一些期待的。
　　韩瑜曾说要和紫玥一起去杨府，可端午节前一天晚上，韩瑜并未回府，紫玥有些失望，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便默默上床睡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紫玥感觉似乎有人到了床前。紫玥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韩瑜一脸苍白地站在床前。她大惊，想叫人过来。韩瑜却只是挥挥手，合衣躺进被铺，闭上眼，沉默不言。紫玥转过头，悄悄打量韩瑜。他的脸色苍白，湿湿的头发被压在颈间，眉头轻轻皱着。紫玥不禁伸出手，想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却只是顿在空中，终于又收回手去。

　　紫玥被刺眼的阳光照醒。她扭头看看旁边的韩瑜。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眉头也舒展开来，安稳地睡着。紫玥不想惊醒她，便躺在床上，取过枕边的书，随意翻阅起来。
　　翻过几页，紫玥扭过头，却发现韩瑜已经睁开眼。他漆黑的双眼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紫玥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又慢慢平复下来。紫玥问道，“你醒了，好点了吗？”
　　“恩。”韩瑜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头，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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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玥跟着韩瑜到了杨府。
　　在大厅，紫玥见到了‘她’的父亲－－杨丞相。他的胡子花白，身体依旧硬朗。眼里闪烁的精光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看穿人的本质。他身上有着儒雅的气息，却不怒自威。
　　韩瑜和紫玥躬身向杨丞相行了礼。杨丞相微笑着点了点头。
　　“岳父最近身体可还好？”
　　“唉，老了，老了，现在朝廷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小婿不敢。”
　　紫玥看着杨靖风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卑躬屈膝的意思，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她心里有个结忽然被打开了。她笑了起来。
　　“玥儿，最近可还好？”杨丞相看着女儿的笑，想起以前女儿极少在自己眼前露出笑容，而此刻那笑容，竟如此肆无忌惮的绽放在脸上。那感伤情绪没有持续，立刻隐入黑暗，只剩满脸慈祥的笑意。
　　紫玥听见那声玥儿，她的笑僵在脸上，大脑又是混沌一片。她想起了这两天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梦境。她想起黑衣男子那声低低的呼唤，也是“玥儿”。原来这称呼是来自她的家人，那黑衣男子究竟与她是什么关系。。。。。紫玥陷入沉思，忘了身在何处。
　　韩瑜感觉到紫玥的异常，他悄悄握住紫玥的手，紧了紧。被握住的紫玥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看着韩瑜，终于清醒过来。
　　她稳了稳心绪，说道，“谢父亲关心，女儿很好。”
　　紫玥根本无法说出那两个字。对那两个字的每一次碰触，就像在痛击血淋淋的伤口，苦不堪言。
　　杨父似乎发现了紫玥的不正常，他尽管不明白紫玥缘何如此，也不是极为喜爱这个女儿，但作为一个父亲，内心总是向着儿女，盼着他们好的。他挥挥手，让小眉带紫玥下去休息。
　　韩瑜担忧地看了紫玥一眼，又回过头，看着前方。

　　小眉把紫玥带到了她原来的闺房。
　　紫玥呆呆地坐在凳上，努力不去想那件事。可大脑就是如此古怪，你越不希望记起，它越要让让那些事情在你脑袋里一遍遍回想。
　　紫玥哆哆嗦嗦端起一杯茶，抿了抿。她环顾四周，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房里的摆设上。
　　紫玥走到书桌旁，其上摆着一叠宣纸和几本书。紫玥翻了翻书，又放下。她看见宣纸上似乎画了一些东西。她细细翻着，头几张是一些花鸟工笔细描，笔法细腻，花鸟鲜活灵动，仿佛跃然纸上。
　　紫玥饶有兴趣地细细看每张画，待到最后一张，紫玥大惊，呆在原地。
　　小眉走过来，也好奇地跟着一起看。她看到最后一张时，没有注意到紫玥的异样表现，脆声说到，“咦，小姐，你什么时候给大少爷也画了一张。不过说回来，小姐你画得不太象，大少爷平日都板着脸，什么时候笑过。。。。。。。”
　　紫玥看着那画的瞬间，突然想起，黑衣男子的脸，就是这样。在梦中的影像顿时清晰了－－在那里，紫玥总是习惯喊他大哥。
　　她听着小眉的话，努力地把那些事整理清楚。她惊讶地发现了一句话－－黑衣男子是杨紫玥的大哥，杨靖风。
　　发现了这点的紫玥久久沉浸在惊讶里。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只觉得无法思考。
　　小眉发现紫玥只是呆坐在那，眼里满是震惊和疑惑，她小声道，“小姐，小姐？”
　　紫玥回过神，颤声道，“小眉，我。。。我大哥。。他现在在家吗？”
　　“我也不知道，进府后，我不是一直和小姐你呆在一起吗？”
　　紫玥淡淡地哦了一声，呆呆看着画上的男子。
　　像梦境中，男子脸上的神情是温柔的。只是那挺拔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显露出他的坚毅。他并未穿着黑色衣衫，只套了件合身的灰色外衣，却依旧显得英气逼人。
　　紫玥叹了口气，放下画，走出门去。
　　她对小眉说到，“我不太记得路了，你领我在这园中逛逛吧。”
　　小眉高兴地应下来。
　　紫玥一遍走，一边听着小眉兴奋地谈话。她的眼睛不停留在任何东西上，目光从院子跃到回廊，又从小路尽头跃进花丛中，期盼着能发现杨靖风的身影。
　　终于，她看见杨靖风就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站着。
　　她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缓缓地走过去，中途脚还被绊了几下。
　　听到脚步声的杨靖风回过头，看见紫玥，也一脸凝重地立在原地。
　　紫玥本能地觉得他就是梦中的那个人。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关系也很融洽。
　　紫玥站在杨靖风面前，却发现那目光中却没有熟悉的温柔，反而只有冷漠和一种紫玥说不清的东西。
　　“大哥，我。。。。。。”紫玥想对他讲述那个梦，可在那目光的强大压力下，怎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只是静默地站着。谁都不开口说第一句话，仿佛这静默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紫玥听见杨靖风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全身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玥儿。。。。。。”
　　杨靖风低沉的嗓音让紫玥感觉回到了那温暖的梦境，她觉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自己这么多天的担心和隐忍都消失，压在心上的大石也被悄悄挪开，一切都开朗起来。　　因为，他，没有因为梦境的消失而消失。他现在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紫玥惊喜地抬起头，嘴角弯起，如细细的新月。
　　“夫人。”
　　冷不丁，紫玥听见韩瑜的声音。她的心顿时悬在半空。她看见韩瑜走到身前，给她披上一件披风。韩瑜淡淡说道，“外面冷，小心冻着。”
　　紫玥看见杨靖风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他眼中的那一抹柔情顿时消失无踪。紫玥的心也一截截冷下来，她几乎想推开韩瑜，可又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
　　“韩兄，我先告辞了。”杨靖风冷冷说了句，便转身离去。

　　紫玥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她沉默着，麻木地跟着韩瑜。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怎么也无法把微笑的面具穿在脸上。她迫切地想睡觉，想离开身边的所有东西。
　　韩瑜依旧淡淡地。他似乎看出了紫玥的心情沉重，却完全不言语。他借口说自己还有些事，不得不现在告辞了。杨丞相挽留了几回，也不再坚持。
　　两人坐在摇晃的马车中，不发一言。
　　傍晚，韩瑜又离开了韩府，只是紫玥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有心思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