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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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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非常安静,依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可是却听不到就在身侧的楚王的丝毫动静。他连喜服都没有换过,这么多天都是被软禁在皇宫吧。她心底泛起一阵痛楚,不知为何,在她跟楚王相处的短暂时光中她便不由自如的信任了他。最初鲜于醇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没有相信,如今依然如此。渐渐的,她平复了刚才慌张的情绪,整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回皇上,李清带到。”皇帝的近侍沈海平微微尖利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李清大约五十许人,在楚王建府伊始就是楚王府的大管家。依依听得沉闷的锁链在石砖上摩擦的声音,缓慢的由远至近。
“小民拜见陛下。”李清跪在地上。
“李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皇上吧。”安王说。
李清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头不停的发抖却不出声。
“李清怎么被打成这样?”从未出声的晋王司徒铭铎突然发话,“我朝早已经禁了严刑拷打,却为何会这样?”
“哼,此人狡诈,若不用刑,他怎肯吐露真相?”安王冷笑道。
晋王近几年执掌了一半的朝政,是以他说的话颇有份量,大理寺卿常存志拱手道:“此案牵涉重大,李清的供词前言不搭后语,实在可疑,所以微臣才稍用刑罚,请皇上明鉴。”
“稍用刑罚?”晋王道,“我看这李清已经伤痕累累,这种情况下的供词是否可靠?”
皇帝摆了摆手,地头对跪在地上的李清道:“你说,楚王跟丕族皇叔早就熟识,多年来一直暗中来往?”
李清的瘦骨嶙峋的肩膀瑟瑟发抖,不停的磕头却不说话。
“李清,把你知道的跟皇上再说一遍,你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安王厉声说。
李清一怔,才缓缓道,“楚王与鲜于醇王爷的确多年前就认识了。”
皇帝的目光如同寒冰,“当真?”
李清磕头道,“草民上有老母下有两子,实在不敢欺瞒皇上。”
“这些年,楚王和鲜于醇暗中都搞些什么勾当?”安王冷生道。
“草民只是负责每月把我家王爷的书信送到城外鹤唳亭,交给丕族王爷的近侍。具体信中说什么,草民真的不知啊!求皇上明查!”
“你胡说!若只有书信往来,为何鲜于醇对楚王府那么熟悉,可以在楚王大婚之日轻松掳走柳妃?”安王问道。
李清沉默片刻咬牙道,“若是草民说了实情,皇上是否能饶恕草民一家性命?”
“朕就免你家人连坐之刑。”语气如同寒冰。
李清磕头,“谢皇上隆恩。数月前,也就是昌河大捷前的数日,这位鲜于醇王爷曾半夜到过楚王府。是楚王殿下给草民的通关令牌,到朝歌北门接应的他。”
李清陈述的时候,楚王低头岿然不动。依依凝视着地下的石砖,膝盖越来越痛。
“当时草民将鲜于醇带到楚王府,走的是西面的小门,那里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楚王的卧室。这条路整个王府只有我和楚王两个人知道。”李清继续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鲜于醇依然傲然站立,脸上带着一个轻蔑的笑,仿佛李清口中叙述的并非是他本人。
“当晚,鲜于醇在王爷卧室之内密谋大计……”
“他们密谋之时你可在侧?”晋王问道。
“草民并不在侧。”
“那你如何知道他们是在密谋大计?”晋王又问。
“草民期间送过茶水进去,只听得他们说什么里应外合,还提到杀了鲜于擎。草民虽然无知,却也知道鲜于擎乃丕族大汗。”
“他们还说了什么?”晋王问。
“楚王说若是得了昌河大捷,便可得到皇上的信任……”李清的声音放轻了,“还说、还说……原本大郢的皇位就该是岚妃之子的,既然他、他大哥铭晔死了,皇位理当是他的。”
“哐当!”一下,依依呀的一声尖叫,只见司徒焕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砸在楚王头上,献血立刻滴到了地上。楚王只是轻颤了一下,依依看到他垂在身子两边的手缓缓握拳却并不说话。
“父皇请息怒!”晋王劝道。
“你继续说啊!”安王叫道,语气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依依知道当年岚妃曾被煊盛帝独宠一时,是以长子司徒铭晔三岁便立为太子。之后司徒铭晔突然暴毙,这对岚妃的打击异常巨大,日日愁眉不展。渐渐的失了圣宠,后来听说岚妃是病死的,也有传岚妃暴毙而死,那时司徒明鉴才两岁……
“草民不敢!”李清连连磕头,声音发抖。
“朕允你家人不死,君无戏言,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皇帝的声音带着微颤。
“司徒焕!与其让他说,还不如我说来的爽快!”许久不曾说话的鲜于醇突然说道。
“不错,我是与司徒明鉴里应外合,使他能以两万大郢骑兵击溃我丕族十万雄狮。试问,我丕族多处山川地带,而你们大郢的士兵只熟悉平原征战如何可能胜得了我们?”鲜于醇傲然说道。他轻蔑的看着皇帝,“只可惜,我帮楚王得了昌河大捷,他却没有履行诺言让我做丕族大汗。”
“他有何能耐让你做大汗?”安王问。
“他说只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在朝中势力日增,他会出兵将丕族东部六座城池拿下,然后逼鲜于擎退位。”鲜于醇道。
“好!很好!”皇帝重重的叹气,口中哈哈大笑,“鉴儿,你还有什么对朕说的。”
楚王低着头,语气平静,“儿臣没有做过。”
皇帝越发笑得大声,随手将案上的大叠书信狠狠拂于地上,“那么这些信,你看看清楚,可是你的笔记。”
依依望着地上的书信,都是司徒明鉴和鲜于醇的通信。上面司徒明鉴的字体挥洒流畅,骨格遒劲。
楚王对着满地的书信看了半晌才道,“这些字虽然模仿得极像,却非儿臣所书。”
“柳妃,我早就说司徒明鉴乃背信弃义的小人,此刻你该看清他的面目了吧!”鲜于醇冷笑。
“六弟,此刻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安王道,“要得到父皇的信任和重用有许多方法,你何必要私通他国犯下如此重罪呢?”
楚王抬头,俊逸的脸庞没有丝毫慌乱,他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君主沉声道,“儿臣没有做过,虽然处处都指向儿臣。李清的确是楚王府的管家,但我并未交代他跟丕族有过任何书信往来。这个鲜于醇我也从不认识。请父皇相信儿臣所言!”
“没有做过?你从小在北羌做质子,回朝多年也未曾学习骑射,为何能轻取昌河大捷?你是把朕当玩偶戏弄吗?”皇帝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存着浓浓的杀气,“岚妃的儿子必定要做皇帝?这是你说的?”皇帝突然连连咳嗽,“海平!传朕旨意,即刻革除楚王封号,将司徒明鉴贬为庶民收监天牢。楚王府若干人等全部处死,包括柳妃……”
说到这里,依依的身体重重的颤了一下,司徒明鉴却立刻磕下头,“父皇,此事跟依依无关,我和她未行合卺之礼并不算礼成,请父皇恕依依无罪!”
“饶她不死?为了救她,裴将军命丧丕族!于我大郢而言,就算让她死一万次也不足惜!”皇帝大声道。
“还请父皇息怒!”晋王跪于地上,“儿臣觉得此事蹊跷,应该继续细细查问才能定六弟的罪啊。”
“司徒明鉴已是庶民,不是你六弟!”皇帝咬牙沉冷说道。他看了看跪在座下蓬头垢面的柳依依,想起为了救她丧命的裴云沂,心中更是厌恶,指着依依道,“海平,将此女立刻拉出去杖毙!”
依依恍然抬头,浑身冰冷,皇帝竟然如此无情。
“父皇!”司徒明鉴惊声道,“儿臣愿意替依依赴死,请父皇饶依依一命!”
依依心中一痛刚想说话,一个太监跑进大殿跪地道:“皇上,丽妃求见!”
丽妃,这宫里从未听说有过丽妃啊。一个女子不待太监通传完毕便大步走进殿内。
皇帝的语气虽然依然瞋怒却缓和不少,“你怎么来了?”
“皇上说好今夜陪臣妾赏月,臣妾在望月小筑等待多时都不见皇上到来自然要来看看,皇上被什么给绊住了!”此女声线暗哑魅惑,竟有种说不出的魅人之感。她语气率直竟丝毫没有面见皇帝的惶恐。
皇帝道,“你过来!”
那女子便走到皇帝座前,依依见她约十六七岁模样,身着雪白的衣衫,皮肤却似乎比这白衣更加白皙,五官绝丽让人莫可逼视,头上除了插着一朵粉色的芍药没有任何装饰。这打扮丝毫没有妃子的样子。
“何人惹皇上生气了?”丽妃将手臂靠在皇帝肩头,一脸的烂漫。此举着实大胆,依依不由差异,刚刚要被杖毙的恐惧减少了许多。
“海平!”皇帝唤道,“还不照着朕发吩咐去做!”
“父皇!”司徒铭鉴道,“请恕依依一命!”
“皇上!民女愿意一死,只是临死之前有几个问题要问丕族的王爷。”依依缓缓道,“请皇上应允,这样民女便死而无憾了。”
“你问。”皇帝说,此女虽然丑陋,但却有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让人不能拒绝。
依依缓缓起身,两只腿已经跪得发麻,她转身面对鲜于醇,“素闻丕族信奉山鬼,每晚必拜山鬼以求平安,特别是士兵,王爷,是否真是如此?”
鲜于醇未料她有次一问,点头道,“柳妃所言不假,我们的士兵出战在外每日都要朝南跪拜山鬼奉上祭品。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柳妃曾经目睹我们拜过山鬼。”
依依点头,“那日王爷用毒烟毒死了几十个金燕卫,连裴将军也中了毒。那紫色的毒烟可是贵族的秘药紫金散?”
“不错!嘿嘿,此毒凶险无比,一旦中毒,一柱香内若是没有我们皇族的解药,必死无疑。”鲜于醇道,“不过裴将军内力深湛,竟然能熬过数日。实属我平生未见!”
依依额首,缓缓走到那个软倒在地上的郎中身边,“这个人王爷曾说是贵国的太医对吗?那他也是你们丕族的人咯?”
“当然!”
依依低头对那郎中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大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她用的什么语言,竟没有人听懂她在说什么。那郎中没有任何反应,她靠近他又说了一遍,那人惶惶的看了他一眼依旧低首不语。
殿内只有皇帝的近侍沈海平脸色有变,他缓缓的凑近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脸色微变。
依依淡淡一笑,回首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此人根本不是丕族人,而这个鲜于醇应该也不是什么丕族皇叔。”
楚王微微一怔,缓缓的望着依依。
皇帝身边的丽妃突然道,“这个人是鲜于醇?”
“在下正是鲜于醇。是丕族鲜于擎的亲叔叔,这还有假?”鲜于醇厉色道。
“你不是!”依依道。
“柳妃你何出此言?”大理寺卿常存志问道。
依依微微一笑,“就凭我刚刚问的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