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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对牛弹琴的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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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踏上新的旅程的第三天时,天空开始下起了蒙蒙小雨。
我在一片雨雾中到达了我新的目的地。
小船被我系在矮桥旁,雨一声不响地敲打着它。
我不担心船丢了,这样破的小船没人要。
我在上一个城镇做了三十日的短工,搭建起一个平台。这使我在这个城镇得以稍歇。
我走上铺着石板的街头。因为下雨的缘故,没有人在叫卖,只有雨悉悉索索地敲打着苍翠的石板。
我在石板街的尽头发现了一家酒楼,酒楼很大,全体用红砖砌成,在四周石板堆成的、青色的民居簇拥下,分外夺目,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酒楼的非同凡响。
我在心中暗暗赞叹这酒楼老板的睿智,瞧,这就是广告效应。
我缓步走近,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恍如隔世。
跑堂的殷勤地迎上来,招呼我,“客官,您要什么?”
我本来想说,“要一碟炒白菜”的,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问,“都有什么?”
跑堂的多熟啊,顺口就介绍起来,“燕窝、鲍鱼、大闸蟹……”
我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要一碟炒白菜。”
跑堂的大概是被我的穷酸所震惊,吞下了冲到嗓子眼的菜单,默默地跑下去了。
一楼极吵,无数的人和无数的声音都挤在一起,有人划拳,有人行酒令,有人喝醉了,有人喝高了,还有人喝多了。
我皱着眉头走上二楼,想暂避一阵,图个清静。
可是一走上二楼我就后悔了,二楼更吵。
我一上楼,看到的是二十多个颜色各异,造型不同的二龙抢珠经典纹身,以及四十多只撂在桌面上的白生生的脚丫子。
我正在上楼的脚一下子顿住,我的意识有点跟不上这么生猛开放的场面。
如果说在一群弹琴的文人里坐着一个晒胸肌的猛人,我们叫做格格不入,可如果是一群晒胸肌的猛人里坐着一个弹琴的人呢?
真不容易。
这时我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短语。
有人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弹琴。案上搁着一炉香,香烟飘到半空,形成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形状在空中浮动,极是妖娆。
他弹得或许是高山流水,或许是别的什么,可惜我完全听不见。
我走到他身边,很是好心地劝他:“你不要再弹了,看,都听不见。”
弹琴的人停住手,颇为迷惘地看了我一眼,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无奈,只好重复道,“你这样是白弹啊,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弹琴的人推开琴大笑,“不妨事不妨事,我只是在这里比划几下,能看到就好。”
我十分不理解这种心态,只好走向另一边的桌子,自顾自地坐下,等待我的炒白菜。
弹琴的人看了我一眼,也没再说话。
等不多时,我的炒白菜就端了上来,青青白白很是好看。我用筷子挟起一片菜叶,蝗虫一样慢慢啃着。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下个不停,雨雾扯天触地,连成一片,远远近近的东西都已经看不清楚。
我开始发愁,如果雨一直不停,我又没有办法冒雨上路,那么就只能在这座城镇多逗留一段时间。日子久了,恐怕连炒白菜,也是不能供给的。
靠窗的人琴已弹完,正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拂拭着古檀色的琴身,煞是好看。
见我看来,他了然地一笑,以示理解。坐在这么多造型豪放,表情生猛的好汉中间,无论把眼神转向哪里,恐怕都会很快惹来麻烦,所以我只有把眼神寄存在他那儿,才会安全一点。
我歉意地笑了笑,把我的眼神收回,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炒白菜。
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对我说话。
我环顾四周,觉得身边的好汉们似乎都不具备变声的天赋,于是再次看向弹琴人。
果然是他正在对我招手,笑得好不爽朗,“不介意的话,过来坐吧。”
我从善如流地端着我的炒白菜坐了过去,这个人的笑容十分有杀伤力,让人不忍拒绝。
放平了我的盘子,我抬起头看向他,“兄弟有什么事么?”
他依旧笑得很和气,“没什么要紧,相逢是缘,聊上几句也无妨嘛。再者……”他压低了嗓音,靠向我,“一个人坐在这儿的话,很容易被人找麻烦。”
他说着这样的话时,也依然笑着,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恫吓我还是在说真的。
我默默地端着盘子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