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工作者

7、第 7 章

　　满眼，满眼都是血。

　　红红的一片。

　　濡湿了黑色长发，浸透了薄薄的风衣下摆，顺着满地樱花的花瓣蜿蜒着，流动着。
　　鼻子里都是铁锈的气味。
　　膝盖被冰凉的水泥地硌着，硬硬地疼。

　　连睫毛也被打湿，重得抬不起来。
　　所以就只能直直地，垂眼看着怀里那个小小的、尚且在颤动着的身体。

　　看进那双深红的眸子里去。
　　想跑，可腿软软地使不上力。

　　——不要。
　　手也不听使唤地继续紧抱着怀里的小身体。

　　——求你了，让我放下她吧——
　　血顺着裤脚一点点浸上来。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

　　田井中律猛地坐起身来，脑门上全是汗。她抬手想抹一把汗，才发现左手被什么东西扣住了，转头一看，田井中律惊得跳了起来。
　　左手边正趴着一个女孩，浅紫色外套的帽子半扣在一头黑色长发上，一只手扣着自己的手腕，脑袋枕着床边睡的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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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山澪？

　　田井中律环顾一圈周围，发现自己坐在公寓的床上。
　　身上的外套套羊毛衫已经换成了蓝色的珊瑚绒睡衣，靴子整齐地摆在床脚。

　　窗帘的缝隙里有一点点阳光透进来，隐约能听到外面街道上的说话声，看来已经是上午了。

　　田井中律摸索着解开过紧的睡衣的第一颗扣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少女的手指下抽出手，从被子里爬出来。
　　赤脚踩在冷冰冰的木地板上的时候田井中律皱了皱眉头，转眼寻找拖鞋的时候发现拖鞋正被床边的少女压在膝盖底下，田井中律只得作罢，回身拉过床上的被子披在少女身上，就这样赤着脚走出了房间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但不忍心吵醒这个女孩，还意外地心疼她。

　　田井中律在房间里踱着步，慢慢地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的情形慢慢回到脑子里来。
　　发烧，酒醉，小巷，奇怪的男生，梦里的少女……

　　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一瞬间居然有种庆幸的感觉。还好，都还大概记得。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趴在床边熟睡着的女孩，隐约能看到少女头发闪动着的微光。

　　“秋山澪……”田井中律不由自主地将这个名字念出声来。
　　奇怪，明明是个只在梦里听过的名字，现在读起来居然觉得很熟悉很亲切，而且……
　　还有一点痛。

　　田井中律在房里走了一圈，又踱回到女孩身边。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田井中律看见女孩的睫毛上粘着一点从枕头里飞出来的羽绒。

　　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想摘掉，结果由于在被窝外面呆太久而变得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女孩的脸颊，她扇了扇睫毛，睁开了眼睛，茫然地顾盼着四周：
　　“嗯……完了睡着了！……哎……律、律？！”

　　少女蓦地从地板上跳起身来，被子掉到了地上，黑色的长发也从半扣的帽子里掉落出来，直垂到腰际。
　　秋山澪手足无措地盯着田井中律，脸愈来愈红，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忽然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像连珠炮一样说起来：
　　“那个我是秋山澪昨晚上你救了我真是非常谢谢可是你突然晕倒了我看你钱包里有写着公寓地址的快递单于是就送你回来了名字快递单上也有写本来想把你安顿好就走的结果太累睡着了你还在发烧么……对不起。”

　　少女突然安静下来，低垂着头望着地板，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了……哎、哎，你别哭啊……”
　　田井中律倒被这少女搞得手忙脚乱起来，她又想去安慰哭泣的少女，又想先给她找件衣服穿上，她的外套看上去不是很厚的样子，又想去把暖气打开是不是比较快。

　　就在她发愣的当儿，少女抬起头来，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地说道：“那、那我先告辞了！”接着就往门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田井中律没有犹豫地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拉住了。

　　然后依然是赤着脚走进客厅，打开冰箱拿出一块栗子奶油蛋糕放在桌上，倒上一杯咖啡，打开暖气，然后对少女转过头：“咖啡的话只有速溶的哦。”

　　秋山澪咬着嘴唇，最终慢慢的走到桌旁坐下。

　　多年后的秋山澪想起来，依然觉得那是自己当年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田井中律看着少女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自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随便穿了一双拖鞋，提起门口昨天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走到公寓楼下扔掉，然后又靠着公寓的铁门抽了一支烟，才慢慢地走回房间。

　　少女已经吃完了栗子蛋糕，喝完了咖啡，正趴在桌前想着什么。

　　律走到少女对面坐下出神地凝望着少女的脸，几秒过后，她发现少女嘴唇上有一圈咖啡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