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何能》月疏拂夜

14、炼蛊

　　指尖触碰到青色衣鬓的那一刹那，它立刻化作翠绿的柳絮，吹落于莲塘里，飘于池面之上婉转缠绵，惹起阵阵涟漪。

　　“咦？”我惊呼出声，伴着耳边的轻笑，我顿时明白这又是师傅变的戏法。

　　只见他的手飞快地往我头顶一伸，那只飞舞着的蜻蜓瞬间就消失了，我定睛一瞧原来是被他捏在了掌心之中，此刻只在他的指缝间路出了几只透明的翅膀。

　　“合德，你看。”师傅慢慢将掌心摊开，原来这并不是蜻蜓，却是一只极其怪异的虫子。它有着像蚕蛹一般的肥短的身体，许多短短的细足还在上下摆动，仔细看怪吓人的。

　　“这是什么呀？”我的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讲话时舌头都在打结，“这样的虫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知有没有毒？”

　　“这叫做幻蛊。”师傅侧目看了看凤凰，对我笑着说道，“凤凰最喜欢它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瞧见他将幻蛊递给了凤凰，凤凰瞧也不瞧，就直接把这只虫子塞进了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我的胃里立刻翻江倒海，趴在池子边干呕了好几下。

　　师傅拍了拍我的背，漠然道：“火蛊是蛊中之王，其他所有的蛊都是帮助它成长最好的食物。你可还记得，师傅曾告诉过你，火蛊即是凤凰的心脏。”

　　我吞了口口水，点头道：“合德记得。只是师傅还说过，火蛊的蛊母在合德这儿。”我抬起脚晃了晃，脚踝处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可合德只晓得虫，兽，禽，并不知这世间还有蛊这种东西。”

　　师傅会意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看着湖面道：“归根溯源，蛊其实也是虫的一种，但蛊的作用往往被用在偏道上，所谓蛊惑人心，大约如此。”他指了指凤凰，继续说道，“极品之蛊，往往需要花上五十年甚至百年去炼成，像凤凰体内和你身上这对火蛊母子，这乃是为师的师傅从始祖那里继承下来的。”

　　“那这宫里其他的人偶身上也不是用了火蛊吗？”我看着凤凰抹了抹嘴，笑嘻嘻地坐到我边上。此刻倒也奇怪，我似是完全忘记她刚刚吃过虫子的情景，丝毫没有觉着她恶心。

　　“此言差矣。”师傅替我拂起额发，温言道，“其余的人偶都只能存活一年半载，而且他们都是没有心性的，只是听命办事。凤凰却不一样，她虽然不会说话，但你可觉着她与你是心有灵犀的？”

　　我想起她随着我去破坏白师叔种的药草一事，顿时恍然大悟。

　　“蛊虽难炼，但如若成功炼制并物尽其用，那定会助你心想事成。”师傅的话似是有魔力一般，然我对这丑陋的虫子瞬间充满了好奇感。“刚才那只幻蛊就好炼的多了，我们的宫里还有许多呢。”

　　“那我刚刚看见青色的衣服？”我长大了嘴，怔怔地瞧着师傅。

　　“幻蛊可让你瞧见心中所想。只是刚才凤凰在一边，两生相克，它没起到太大的作用而已。”师傅一把拉起我，替我拂去粘在衣服上的飞絮，“走罢，师傅这就带你去我们宫里的蛊房。”

　　我虽天生愚笨，但想象力却极为丰富。说到蛊房二字，我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个阴森破旧的木房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瓦罐，许许多多扭动着身躯的蜈蚣和蜘蛛在瓦罐口绕来绕去，不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师傅。。。”我的手攥着他的衣袖，略带哭腔道：“我们是否可以晚些再去？合德害怕虫子。”

　　师傅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想也不想就断然回绝道：“不可。”

　　我随着师傅一路走，不知不觉中竟是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只见他静静立在我的榻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仿若街边卖的胭脂盒一般。

　　“合德，你往后退几步。”他也不看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我顺从地往后跳了几步，凤凰也随着我，一直退到闺房门外。

　　只是一瞬间，小盒子里便涌出一大堆血红色的小虫子，它们密密麻麻地翻涌而出，就像是受过训练一般有条不紊地爬到我的床铺上，我心想这它们是不是准备跳集体舞时，这些虫子便像被施了法术一般瞬间在我的床铺上勾勒出朱雀神鸟的图案。

　　师傅你太恶毒了，竟然让我睡在蛊房的机关上。我嘴里叽里咕噜嘟囔着，也不管这些话是否会飘进师傅的耳朵里。

　　凤凰似乎高兴的很，在我后头欢欣鼓舞地拍着手。我知道此时在她的眼里，面前不是一大堆恶心的虫子，而是一大堆诱人的山珍海味。

　　待我回过神时，我的床榻后头闪现出一道水帘，师傅侧身穿入水帘之中，朗声道：“凤凰，拉着你家主人的手进来吧。”

　　凤凰的手肉肉的，但丝毫没有温度，感觉就像之前我在市集上偷捏被切下来的猪蹄一般。我理应感到恐惧的。

　　我们进入一条长而宽的走道内，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幽暗的灯在走道内忽明忽灭，只听得两边不停回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怎么也分辨不清声音究竟源自何方。

　　脚下似是被什么绊到了，我一个踉跄往前一冲，小手在空气中挥舞着。幸好及时被我抓到一根树枝，才免了我破相之灾。

　　说到树枝。。。不对，这个树枝怎么会有脉搏？！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路的两边站满了形如枯木一般的人。他们似乎都像生了根一样死死扎在地面上，灰黄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突出的青筋。远远看去竟像是秋天的林海，幸好此时所有人的脸都被灰白色的长发盖住了，否则我一定会被吓得昏死过去。

　　“这些人树的树干内，孕育着最上乘的蛊。”师傅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一把抱起僵硬的我，细语道：“我们这就去看看凤凰的温床。”

　　我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灵魂已经出窍了，听完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伏在师傅肩上便不再颤抖了。

　　走了些许时间，眼前突然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我揉了揉眼睛，一颗极大的银杏古树顿时出现在眼前。此时虽然没有风，树叶却像有着灵性一般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为我们的到来而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