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包子铺青石

8、第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晚所有和□□有接触的人都知道，时间到了。明早肖家将顺利的从何爷手中得到货源，标志着这座城市顶峰势力的最终确认，肖家必定会趁这个势头将纪家赶尽杀绝。道上的人从来嘴比枪栓严，提及此事，最多也只唏嘘一下，感慨两句肖庄好手段，方弈狼崽子。男人的世界向来崇拜强者，成王败寇，肖庄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民心，而同样的，作为叛徒存在的方弈，将永远被心照不宣的唾弃。
　　在风口浪尖，就是这两人，此时在巨大干净的落地窗前激烈的拥吻。
　　“嘶——”肖庄抽了口气，方弈丝毫未留情，下了死劲咬他，片刻间唇舌便染上了血腥的味道。他们在接吻中也目光相接，不足一厘米的距离彼此注视。
　　最终仍是肖庄先让步，以一个妥协的姿态放开方弈。“属狗吗？”他嘲道。
　　“不分场合的扑过来，你觉得谁更像狗？”
　　“场合？”肖庄捕捉到他句中的重点，一贯步步紧逼，“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场合？大仇得报的前夕？”
　　见方弈不说话，肖庄继续问下去：“不如形容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别那么冷淡嘛，我来帮你想个词，是爱恨交加，痛彻心扉，还是得偿所愿，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这个词泄露了你的情绪呢，肖庄。
　　今夜是少见的晴朗天气，星河灿烂，落到方弈眼中像是溢满了光，惊人的漂亮。那双眼睛在肖庄的调侃中眯起来，一瞬间露出刀锋的剪影。
　　他简直要为此着迷了。
　　曾经是死的，失了光的，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空洞寂寞的要发疯，现在被他握到手中，变成如此漂亮锐利，像是注入了灵魂。
　　“明天，你下得去手吗？”
　　——就用那把最喜欢的枪，指着他的心口，了解心跳。
　　“当然，我可以。”
　　“还会为他流泪吗。”
　　——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脆弱。
　　“也许会吧。”
　　“方弈，现如今，你还爱着纪泽吗？”
　　“够了！”方弈无法承受般向后退了两步，“够了！闭嘴。”
　　肖庄竟如他所愿的没有继续。
　　他走上前将方弈揽在怀里，对方没有拒绝，这便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拥抱。

　　别露出这个表情啊，方弈。我并不是想伤害你，也不是每次都想把你逼到绝境。

　　而后终于到了这天，上午八点整，肖庄方弈兵分两路开始行动。方弈作为肖家代表，从何晟手里接货，肖庄则按照方弈给的情报，率人直奔纪泽的仓库，做最后的围杀。
　　非常，非常顺利。

　　至少在肖庄走进仓库之前，一切如此。而当他带人一进入就遭到猛烈枪击时，他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方弈说，明天我去接货，纪泽势必将派大批人来阻止我。
　　而就是这个方弈，此刻正站在仓库二楼的平台，从上至下，以一个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
　　他并没笑，肖庄却分明觉得他是笑了的。
　　这场战斗，在最开始便见了分晓。
　　帮派争斗，既是决杀，便不会留半分余地，肖庄带来的人或死或伤，通通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唯余他一人站立，满目的鲜红。
　　肖庄没有后退——也不想后退，曾经一厘米的距离被拉长，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抬头直视方弈，他要他一个说法。
　　纪泽将枪栓拉开，他问：“方弈，是你动手还是我来？”
　　不是没有隐隐猜过这个情况——方弈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纪泽的人。只是那晚他们□□时，方弈的体温太过冰冷，他就真的以为方弈在绝望，就真的以为方弈不会为了骗他做到这个地步。
　　“我要听你说，方弈。”
　　方弈点点头，他从纪泽手中接过枪，缓慢从二楼走下。
　　“最一开始，你设计陷害我是肖家卧底的时候，我和纪泽就决定将计就计演出戏给你看，把我真的推进肖家，安插在你身边。”
　　“何晟的那批货我已经全部带回了纪家，肖庄，是你输了，纪泽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我。”
　　“你不择手段利用我，我不过是还给你，我不欠你什么。”他将枪口对准肖庄心脏，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他说的没错，连环计，无间道，两派斗争自古如此，输赢而已，他们谁也不欠对方。可是心呢？
　　肖庄问：“你有过哪句话是真的？”
　　方弈问：“你呢？”
　　他一向爱笑，这种时候也毫无顾忌的笑出声，肖庄像很久之前那个屋顶的夜晚一样轻声回应他：“你说我就说。”
　　话是假的。决然是假的。报复是假的。
　　可吻是真的，脆弱是真的，传递的体温是真的。
　　融到骨子里的寂寞是真的。
　　“你要问我，”方弈手指抚上扳机，轻声说“你下得去手吗？”
　　我会的。
　　“会为你流泪吗。”
　　也许会吧。
　　“我输给了你，方弈，只是因为我没料到，纪泽的人可以为了赢什么都付出。”肖庄用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语打断了方弈的问题，自嘲般笑了声。
　　这话几乎瞬间让纪泽变色，他喊道：“给我开枪，方弈。”
　　“你急什么。”方弈轻哼了声，“他说的没错，我们什么都做过了。”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终归还是要下手，肖庄说：“我说过你不懂感情，现在看来，我自己也不是这样吗？”
　　砰的枪声使他并未将最后那句话说出口，双目融于黑暗之前，他最后一次看向方弈的双眼。向他开枪的方弈，那双眼睛，再次像是死了般，失去了全部的光。

　　兜兜转转了这么多路，问了无数句你是不是还喜欢纪泽，也许早该问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