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包子铺青石

3、第三章

　　第三章

　　街角小卖铺的灯光忽明忽暗，冬雨下了一整天，即便在这屋子里还是寒气入骨，方弈咬牙撑着，身体却仍是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把身上的现金全掏出来放到柜台上：“老板，啤酒，面包，火机，烟……和纱布。”
　　老大爷摆摆手，说：“得啦，小伙子，你这些钱根本不够啊。”
　　方弈很没概念的哦了一声，说：“随便吧，那就只要啤酒。”

　　所以最后他只提了一袋子啤酒再次走向雨中。想来好笑，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感谢纪泽，尽管他收了他的刀，赶走他的人，否定他全部的过去，至少给他留下身上这些现金，让他能在这样的雨中喝上几听啤酒。
　　足够一时的迷醉。
　　他也知道自己糟透了，又傻又蠢，这种情况下应该把全部的钱用来买柄利刀，以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全部事情。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太冷了，早就湿透全身，避雨也没有意义。他不敢想自己也许要倒下了，更不敢回忆过去，他只能告诉自己，我累了，如果没死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雨中，我就去找那个人——设这个局陷害自己的人。
　　嬉闹声把思维拉回了现实，半大少年在雨中互相追逐，前者在方弈身侧飞快擦过，慢一些的高声喊着：“你跑再快我也追得上！”
　　纪泽！——还是少年模样的小方弈喊道，混蛋！你跑再快我还是追得上你！
　　当时他如何回答来着，方弈模糊了记忆。他说不错嘛小子，跟上来啊。——他真的这样说过吗，还是方弈自己的想象？
　　眼见面前的少年越跑越远，背影逐渐变小将要消失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方弈终于忍不住跑起来追上去，啤酒扔在地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纪泽，你跑慢点，我跟不上你了。
　　他追到巷子的尽头，可尽头没有纪泽。尽头是车水马龙的现实。
　　现实是迎面走来两个男人，方弈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所有跟纪泽混的兄弟他统统记得住。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他：“呦，这不是方弈。”
　　另一个年轻些的有些意外，问道：“谁啊？”
　　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男人说：“你不知道，这是BOSS前天亲自揪出的卧底，和肖家勾结，害了我们不少弟兄。”
　　青年冷哼一声：“那BOSS还留他？呸，墙头草，最看不上你这种人！”
　　方奕的语气带着自来的嘲弄：“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还有一身乳臭未干的孩子气——热血，冲动，盲目的相信和愤怒。唔！”
　　他很快为自己的话付出了代价，青年如他所言的冲动，扬手就给了他一拳。
　　“也比你这种人渣强！”
　　方奕身体晃了晃，还是站稳了，他又笑笑：“这两天跟你一样来挑衅的人不少，你是第一个敢直接对我动手的。你很好，继续跟着纪泽吧。”
　　青年对他的话感到意外，动动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方弈倒是先开口：“要打一场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丧家犬，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能打过我？”
　　“所以说，小子。”方弈点点头，声音在雨声的冲刷中逐渐变小：“你赚到了……”
　　他倒在街上，意识终归于黑暗。

　　肖庄一向讨厌医院的味道，今天有些不同，医生语调平缓的汇报床上人的情况，他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棒的消息了。
　　“他情况很糟，身上几处骨折的地方都没进行处理，旧伤口感染并且恶化，高烧不退。加上身体严重缺乏营养——”
　　金丝眼镜下的眼神充满玩味，肖庄指尖抚过昏迷中方弈的眼角：“啧，真惨啊。”
　　“每次见面都是打打杀杀，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人这么消瘦，医生，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方奕紧锁眉头，睡梦中倒是真真实实的不安模样，因缺水而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我……走。”
　　“他说什么？”
　　医生耸肩：“神志不清的胡话吧。”
　　肖庄似乎对他充满了兴趣，愉悦的评价着：“你看他的样子，就像被人用够了扔掉的垃圾。”
　　医生哼了声，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观点：“就是这垃圾手里的刀，曾经差点要了你的命。”
　　肖庄笑起来：“您这是在抱怨了，医生。既然纪泽不要，那么就让我修好他吧。”
　　他俯身贴到方奕耳边，语气清浅如同情人低语：“真仁慈，是不是。”
　　“刀一旦用不好，反而会伤到自己。”
　　“你还是这么锐利，医生，可我哪里像您一样那么会用刀呢？”目光一凛，褪了笑意的声音满是刀锋：“我明明是在——折断他啊。”
　　“不如猜猜看，他在说什么？”
　　医生不置可否，随口答道：“让我走？”
　　“也许是……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