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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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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泽赶到杨忻家时,他已经醒来很久了。原本也不算很严重的伤,只是他身体一向弱,又失血过多,才会短暂昏迷。他脸色并不好,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这也与往常并无多少差异,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像平日里每一次见纪泽一样露出微笑,他说,你来了。
他自然而然的说起刚刚做的梦:“刚才昏迷的时候我梦到了以前的事,我刚学琴那时,从早到晚练习,痴迷的很。”
纪泽只是倚在门口,并没有更进一步。他嘴唇微微抿起,怒气在杨忻平和的语调中暗自压抑。
“后来又梦到我们年级大了,你头发都白了,我总是想,若是有天你老了,也一定还像现在一样尽是锐气。”他为自己的想象笑起来,“可梦里的你并没有,你就像个普通老头子一样坐在那,依旧听我拉琴——好像这一个梦,就过完了一辈子。”
杨忻抬起头与纪泽对视,他们视线相交,彼此都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后他站起身:“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多冷场。”
纪泽便只说:“以后别这样了。”
杨忻点点头:“我知道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到自己。本来想避开肖庄的,可他来的突然,说话又太挑衅,一时没忍住,就……”
“就和他正面冲突?除了让我担心能解决什么问题?”语气几乎是尖刻的,话语中到底还是泄露了几分无奈。
杨忻重复道:“对不起,没有下次了,别生我的气,嗯?”
“方奕今天没去,肖庄要是趁乱解决了你,我给你收尸都找不到人!”
“……”
“然后我给你报仇一路杀到肖家去,同归于尽,两败俱伤——这样的结局你想过吗?”
“我的错,我总以为自己能帮你些什么,可其实是我自己没认清状况。”
他倾身环住杨忻,头埋在他肩膀上,终于像用光了所有力气一样低声南妮:“你吓死我了……”
拥抱便成了传递体温和心意的最好方式。
“你不是这圈子的人,两方交手不动外人是规矩,肖庄玩过界了。也好,他开了这个头我索性耗到底,今天的事早晚让他双倍还回来。”
杨忻反握住他的手,对他的心绪感同身受般点点头:“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这笔账我们慢慢跟他讨。倒是你,帮里还好吗?后来怎么逼走肖庄的?”
“硬拼。无非是打打杀杀,你不会想听的。”
“许枫和方弈还好吗?”
纪泽像想起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一样紧皱眉头:“方弈这混蛋又跟我犯抽!”
杨忻被他苦大仇深的表情逗得好笑:“全天下也就只有方弈能把你气成这样。”
纪泽闻言只是苦笑着摆摆手。
在方弈身上,他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关心则乱。
夜半时分,纪泽赶到了帮会书房。许枫居然也在,这让他有些意外。
迟疑着,纪泽问:“他……睡了?”
许枫答得干脆:“不知道,他嫌我烦,把我赶出来了。”
“……”
“他一定是疼狠了,才会躲起来,不然以他的性子,早拉你出去喝个通宵了。”
许枫哼了一声:“呦,你这话说的轻巧,刚才是谁不要脸想强来?”
纪泽挑眉:“怎么?还想和我吵?”
“得了,你俩的破事多少年了,我也懒得多说。”许枫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对于一个局外人,他最多只能说:“只是纪泽,你得对他好一点。既然你喜欢的是杨忻,早晚有一天得对他放手。
纪泽对他的话显得很是漫不经心,他在电脑键盘上飞快打下一串符号,嘴里应道:“你是没机会看见那一天了。”
“你——”
“过来看。”
许枫愣了愣,走上前:“什么——邮件?”
纪泽点点头:“我在肖家埋了线人,他发来的。今天肖庄惹事,时间,地点抓的太准,我怀疑身边有叛徒,还是——”
许枫向来思维敏锐:“还是个地位很高,知道机密的人?哈!”他食指指向屏幕,冷冷道:“点开看看,查到什么了?”
纪泽犹豫着,轻声道:“老实说我真不想看,这里面牵扯的人必定是你我重要的兄弟。我还是第一次……面对兄弟的背弃。”
就只在不远的几年前,他要的还不是帮派、利益,而是过命的兄弟,是生死相交。
“所以?要大发慈悲放过他还是痛哭流涕感动他?别傻了纪泽,要杀,清理门户。”
他抢过鼠标点开邮件,长报告中列举了所有这个内奸和肖家的往来时间,年月日层层叠叠像是交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最终结论却是简单明晰。
只有明明白白两个字。
许枫一时脱力,不可置信的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
最后是纪泽念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在深夜狭小的书房格外清晰。他说:“方奕。”
接近黎明的时刻,方弈依旧没有睡意,所以当纪泽闯进来时,他快速的起身,双目清醒的望着来人。
像只受伤的兽类警惕又脆弱。
“我早该猜到是你……”
这分明是兴师问罪的语气,方弈虽然不清楚状况,可至少对这态度并不陌生,嘲道:“我又做了什么……让你咬牙切齿的事了?”
“完美的时间,地点,计划,如此精准的信息谁能掌握?杨忻极少来场子,偏偏这样的偷袭只伤了他,而不是我。”
方弈对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很是不耐:“所以结论是?”
纪泽冷笑一声:“方奕,我是该说你太恨杨忻,还是该庆幸你太爱我?”
方奕终于笑出声:“过度自信就是愚蠢,纪泽,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么傻?你那独一无二的至美爱情?哈,守着它连脑子都不要了?”
“说不是你。”
方奕收住笑声,屋子里便是折磨人的死寂,他说:“如你所愿,不是我。——你信吗?”最终闭上双眼躺回床上,叹息般说了声:“你走吧。”
纪泽并没有离开。
他保持冷静的语调,似乎真的经过漫长思考后,说:“不信。”
这两个字像打破了方弈的全部逞强,他猛然坐起身,说:“你不信我?!纪泽,你不信我!”
纪泽说:“回答我。”
“如果真是我害杨忻。”
纪泽不说话,可心呢?心却不会不紧张。他想,解释给我听吧。
“不会打穿他的腿。”
给我理由相信你。
“我会废他的手,割它的喉,不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可真想动他的话,我十九岁那年就做了。那次我在他家对面,举枪瞄准了一整夜——最后还是离开了。那个夜晚我都撑了过来,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对他开枪了。”纪泽比方弈高一些,他低头看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他有那么一瞬间害怕方弈会流眼泪——他也害怕自己会,可幸好他们都没有。最终纪泽将手里的信封甩到床上,说:“三月二十二,下午三点,市中心电影院。三月三十,凌晨,酒吧街。四月八号,码头。”
“够了。”
“四月十三,XX后山,四月十五,街角茶餐厅……这些所有你去过的地方都有肖家人经过——别逼我说的更具体了。”
方弈算是回应般轻哼了一声。
纪泽问:“我们是怎么走到现在这局面的?”
方奕指尖划过纪泽侧脸,嘲道:“你这个表情真好笑。”
就好像——走到这个局面——你比我还难过一样。
方奕似乎一下子认命了,他说:“好吧,我对你的评价错了,你怎么会是愚蠢呢,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你勾结肖庄,做奸细。”
“Bingo。你抓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