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之隔日相逢》纹面人

16、永无止境

　　徐小可第一千零一次看着手里的钱包，还还是不还，这是一个问题。并且超常的严肃。但前提是，打开还是不打开这又是一个问题，也异常严肃。

　　打开了，看见的是什么，重点中的重点。怕给自己希望，更怕失落。她抱着枕头在被子上打了两个滚，指尖压在深色的男式钱包上。

　　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

　　让人干等，是多么的不人道！

　　在打开钱包的瞬间她的心毫无预示的抽搐一下，然后就红了眼眶。里面塞着自己的一小张照片，还是年轻满满的样子，站在草坪上。一头长发，穿着白底蓝边的校服，对着镜头一脸阳光的笑。

　　好像还只是昨天的事。

　　她当然记得照片是高三春游时拍的，在城市边缘的风景区。学校要求活动范围固定在里面，半路有长长的阶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

　　徐小可跟着几个同班的女生往上走，走着走着不知道谁带头，开始在树林里乱窜。开始她也不以为意，撩着树枝跟在后面。背着自己的相机和口粮。

　　走了一段路程，有女生说地上有虫。徐小可不相信。对方说，真的，你自己看。她低着头找，才发现树叶遮住的阴凉里，长形的虫迅速的来回移动。

　　她不敢走了，求救前面的女生。脚来回的换着站。

　　“小可，别怕，过来啊。不咬人。”

　　她不肯，说要回去。可是走到一半了，有的人不肯放弃。徐小可决定自己回去。害怕，不敢往地面看，又担心会踩了一路。

　　瞪着眼，尖叫着从树林里冲出来，往主道的水泥路上跑。半路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情况也尖叫着跟在她后面跑。场面十分罕见。

　　她站在路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就听见旁边的女生说，“妈的！本来不害怕的，不知道谁一直尖叫，弄的我也害怕了。”

　　她默默的低头走人。

　　***

　　中午类似于野餐，几个人聚在一起，拿出自己的口粮坐在草坪上享用。徐小可一直觉得这才是春游的主要目的，并且是最幸福的时刻。大家互相拍照留恋，各种偷拍，帮忙拍。搞怪，装斯文。应有尽有。

　　她站在一棵小数旁，一边的头发垂下来，眯着眼。微微的笑，手腕上还带着一块米奇头案的手表。阳光好像盛开一样灿烂。就这样通过镜头映在相机里，成为定格。

　　后来沈铭羽一再要求想要一张照片，徐小可特地托同学帮自己洗出来，寄过去。

　　原来，一直在这里，从未遗失过……

　　她把照片放在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让现在的自己如此狼狈不堪，胆小怕事。

　　没有丢失的照片里到底遗失了什么……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

　　陆裕明说有个会议需要出差一趟，让徐小可收拾收拾跟着他一起去。反正公事公办，也没什么借口好推辞。她把机票一系列事项打理好，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带着自己的笔记本跟着陆裕明出发。

　　到地方的时候接待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和行程。两个人各自拿了钥匙回自己的房间。隔天的会意冗长又乏味。徐小可坐在秘书区域的后排，不停的拿着笔打瞌睡。清醒的时候记上一点，再醒过来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上乱七八糟的勾着线条。

　　她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有人奋笔疾书，有人乱涂乱画，也有人拿着记录本压在手机上面刷微博，时不时笑场。

　　陆裕明坐在她斜对面的地方，手里抓着笔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材料。徐小可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拿着笔胡乱的涂涂画画。想了想，又抬头看着陆裕明，照着他的样子一笔一笔的勾画。

　　除了面部表情僵硬了点，斜对面的人怎么看都是一副好皮囊。眉眼俊朗，坐着的时候也不像一般人弯腰驼背打瞌睡，一派正经。或者说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一切。徐小可盯着他的眼睛看，陆裕明的眼睛很亮，黑黑的像两颗葡萄。

　　他大概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朝着徐小可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去。她吓了一跳，低着头胡乱的描。旁边方方正正的标上，陆裕明。

　　会议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见黑，大家都很疲乏，出了门就伸着懒腰嚷嚷累死了。然后转去已经安排好的晚餐地点。

　　是酒店的二层，整个腾出来做成自助餐的样式。个人拿了盘子随意的选。徐小可跟在后面，这边挑一块，那里选一勺。

　　她抬头就看见陆裕明走在她对面，盘子里的东西很少。食量还赶不上一个能吃的女生。陆裕明看过来，她傻呼呼的扬了扬手里的盘子。他冷着脸，走过去。

　　几个人聚在一起，一问都是某某助理，自然熟。话匣子一开收也收不住。大体都是这种会兼职就是浪费青春和生命，摧残人类的灵魂嘛。还连续三天云云。

　　回房间的时候，徐小可和陆裕明擦肩而过，他站住，一米远停下，“徐助理。”

　　“什么事？”

　　“明天的会，你不用参加了。”

　　“为什么？”她一脸惊讶。

　　“明天的内容，助理不能参与。”

　　她点点头，看着他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

　　隔天徐小可美美的睡了个懒觉，错过了早餐的时间。起床以后觉得肚子饿，出门找吃的。顺着一头的方向走。天气还微热，路上行人匆匆，卖水果的小贩挑着担子靠在人行道的路边。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中途随便找了一个小饭店自己点了两个炒菜香喷喷的吃了一顿。然后不知道是顺着酒店，还是逆着酒店的方向继续走。

　　有两个小学生打闹，撞了她一下。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她笑笑，在树荫底下一步一步的跨。

　　等反映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想着会议应该结束了，转身往回走。又忘了自己是从哪一个路口转过来的。想找个人问问，才发现因为到了就是入住和开会，也没有注意这边安排的酒店的名称。地址什么的就更不用谈。

　　她有点着急，跟着人流走。想着以前迷路的时候，顺着人多的地方走，百试百灵。走了一段路更觉得迷茫，身边的建筑物好像完全没有看过。

　　她站在路边，来回的看，不知道要跟谁求助。走到下一个红绿灯，在等绿灯的人很多。对面的商场酒店已经灯火阑珊的姿态，霓虹闪烁。

　　徐小可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穿着纯白的衬衫，站在人群里，背影消瘦。她不确定，往前走了两步。刚好绿灯，人流顺着对面的方向涌过去。转弯的车道也刚好绿灯，乱成一团。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大声的喊，“沈铭羽？沈铭羽！沈铭羽！”旁边的人都转头看她，她也不管，一路往前跑。撞了几个人。突然被一把拉住，“别跑了，危险。现在红灯，这里红绿灯设置的有问题。”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轻声说谢谢，人流被截成两半。前一半在过了红绿灯以后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剩下的尴尬的卡在路中间，随时偏着位置让直行的车辆。

　　陆裕明找到徐小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眼睛红肿，很明显哭过了。他走过去，“徐小可。”

　　徐小可抬头，不说话。眼泪随时要涌出来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手机呢？”

　　她摇头，哽咽着说，“丢在酒店了，我迷路了。”

　　陆裕明握着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徐小可由着他牵着，走了几步，站在原地擦眼泪。陆裕明搓着她的手指，帮她恢复温度，“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陆裕明。”

　　“嗯？”

　　“我好像看见他了。”

　　“谁？”

　　她眼神迷离，“沈铭羽，我好像看见他了。就在我前面。”

　　这么近，那么远……

　　***

　　最后一天徐小可坐在会议室的老位置，提着笔发呆。面前的纸张上还留着上次画的陆裕明，带着一点喜感。

　　旁边的人捅了捅她的胳膊，小声问，“你昨天怎么没来？”

　　“昨天？昨天不是助理不能参加？”

　　对方噗笑了，“这种狗屁会议，又没什么机密。走个过场，助理怎么不能参加？恰恰相反，急需助理参加凑个人数嘛。”

　　她点点头，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你昨天干嘛去了？”对方明显是想找个人一起打发时间。
　　“是不是偷偷采购了？你胆子不小，敢扔了老板去采购。”

　　徐小可摇摇头，“我昨天迷路了。”

　　“怎么迷路了？”

　　“走啊走，就迷路了。”

　　“哦。那真是悲剧了。”又转过头偷偷在下面玩手机，对徐小可的话题失去了兴趣。

　　会议结束以后，大家一窝蜂的散了。利用最后一个晚上准备好好出去溜达一番。徐小可怕迷路不敢乱跑，跟着陆裕明回酒店。

　　刚到大厅，就有服务员走过来，“徐小姐，有一封你的信件。”

　　她展开，看了两行手就微微的抖。上面的字再熟悉不过，就像那个背影。仿佛早就刻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那个青春年少的自己仿佛就在眼前，承载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和活力，缠着旁边的少年不肯松手。在夏日的小道上，在丝丝的蝉鸣里，在块状的树荫下。

　　她扬着语气说，“沈铭羽，我做了一首词给你听。”

　　……

　　“那你听好了啊。”

　　……

　　“你保证不许笑。”

　　……

　　“好，我开始念了。”

　　……

　　“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一只草履虫。他决定一辈子养着。于是，他成为一个拥有草履虫的人。”

　　……

　　于是，他成为一个拥有草履虫的人。

　　***

　　徐小可眼泪砸在手里的纸面上，晕开了笔墨。她扯着嘴笑，“真的是他。他找到我了。”又喃喃的转向旁边的人，“陆裕明，我要回去。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回去！”

　　良久……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