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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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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傅墨笙一直呆在别馆里头陪着玉扉,只是总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玉扉喜欢午后在院子里看书,偶然抬头时候总会碰上墨笙有意无意的眼神,那种深深的眷念里面却又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她曾经以为这一生除了欧阳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会走进她的心里,而傅墨笙算是那第二个吗?她心里没有答案,只是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模糊了那最原始的心动。
“扉儿,今天陪你出门走走吧,你的病也好了大半了。”墨笙是温柔的人,除了眼睛里的寒冷,玉扉微微叹了口气,努力笑了笑:“好。”墨笙递上她的开衫,又俯身将她耳边的碎发细心地撩到耳后:“走吧。”玉扉挽着他的胳膊,李国兴见状便跟了上来,墨笙停下了脚步:“今儿你就不用跟着了,把我的佩枪拿来。”李国兴还想争辩什么,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玉扉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古怪,却又说不出来,便默默地没有开口。傅墨笙拿过枪别到腰间,然后挽过她的手:“今天不用别人陪着,就你我二人。”
街上人并不是很多,他们计划着去那边刚刚开的咖啡馆喝下午茶,刚刚走了一段,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开枪声,傅墨笙是警觉的,将她搂在怀里躲到一边的巷子里,玉扉一惊,再抬头时却看到后面有一支黑黑的枪口对着他们:“墨笙,小心后面。”傅墨笙放开了她,转过身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带金属面具的人正举着枪对着他们,心里一紧,只是将玉扉拉到他身后:“你并不想杀我。”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走近了一些,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玉扉,只一眼,玉扉心里就大惊,怎么会这么像?“说吧,你想干什么?”“哈哈哈,二少果然聪明过人,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我要地图。”那人声音并不是很清楚,透过金属面具声音已经便得不像人发出的声音了。傅墨笙想了想突然淡淡笑了起来:“是他派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我没有地图。”“二少,不要太不识抬举,我不是不敢杀你的。乖乖交出地图,不然今天就是我放过了你,你也出不了平京。”那人扣动了扳机,玉扉心里已经有些清楚了,看来是墨笙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我没有地图,不管你说什么,我真的没有。”傅墨笙按在腰间的手已经探进去就要将手枪取出来,“啪”一颗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顿时衬衣上一片血红,“二少,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耍滑头,没用的。老实点,交出地图,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陪你走一趟去见你们将军。”傅墨笙咬牙忍住疼痛,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玉扉取出手绢替他包扎手臂,心里想着,看那人的样子就是自己的枪法也不一定能胜过他,此事如果贸然出手反而会弄巧成拙,只是听到墨笙说要随他而去,还是轻轻地说道:“墨笙,不要冒险。”傅墨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事的。”黑衣人冷冷笑道:“二少倒是嘴紧,好,那我就带你去见我们将军。”“不行,你不能去。”玉扉突然挡在两人中间大叫了一声,二人都是一愣,玉扉缓缓说来:“不管墨笙手里有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他都不能跟你走。”“夫人这是要为难我了,既不想交出地图,又不想跟我们将军说明,当我这次是白来的吗?”那人扫视了一遍她,玉扉抬起头看向他,就在那人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她的子弹已经快速地射出去了,子弹击中了黑衣人握枪的左手,她快速地拉起墨笙朝着巷子口奔去,直到她觉得不会有危险的时候才停下来抚了抚胸口。转头却看到傅墨笙似笑非笑的脸,“墨笙你没事吧。”玉扉担忧地看着他,傅墨笙只说了一句:“扉儿的枪法真是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玉扉惊出了一身冷汗,“呵呵,都是小时候练的,我们先回去吧。”玉扉上来扶住他,墨笙不再说什么,任她扶着往府里走去。
回到别馆里,玉扉趁着医生替墨笙检查的空档,想了想今天发生的这个意外,他一直是谨慎的人,士官始终不离左右,今日李国兴要跟着,却被他拒绝,而且他以前上街时不会佩枪的,他自负地说过,没人可以近他的身。再想想今天矛盾的焦点是一张地图,到底是什么地图呢?而且那个黑衣人的眼神那么的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是墨笙对她起了疑心,故意使的苦肉计?不会的,她一向是很小心的,怎么就露出破阵了呢?倒是自己多心了,玉扉按下心里的疑惑,起身出门时却发现了书房里的那道暗门。这道暗门实在是巧妙,不在特别的角度是看不到缝隙的,玉扉好奇心起来了,见四下无人,便踱步到了书房,推开书房里头只有一股书发霉的气味,这间书房貌似是太祖爷爷用的,后来一直没人进来,虽说没有限制任何人进入,但没有人会对一间陈旧的书房感兴趣的。
玉扉这几日照料着墨笙的伤,这伤伤得是极险,差一点就磕到了骨头,将手臂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每日换药,玉扉亲力亲为,按下心中一些疑惑,事事费心。那日,她发现了书房里头的暗门,她提了灯去看,却被凌嫂子叫住了,一时尴尬,只说是想翻翻祖爷爷留的书籍,便走开了。这凌嫂子处处透着古怪,时敌时友。“阿度,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药煎好了没有?”玉扉暗自揣度着,想起墨笙的药还没有服下,便起身往卧房走去。她接过阿度手里的药,慢慢喂墨笙喝下,傅墨笙远山般的眉眼皱了皱,很快温和地一笑:“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儿陪你出门走走吧,在家实在是闷得慌。”玉扉淡淡一笑:“好。”
从外头回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刚刚进门就有小厮出来报告:“二少,二奶奶,三小姐来了。”傅墨笙一怔,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了,下去吧。”傅墨雅坐在偏厅的椅子上,她着实长地凌厉,少了女子的那一份娇柔,虽生的美妙,却还是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你怎么来了?”傅墨笙皱着眉头坐下,冷眼看着她翘着二郎腿,手指间还夹着烟筒,不禁一阵不自觉地嫌恶。傅墨雅也冷冷地一笑,慢悠悠地给烟筒点火:“听说二哥被人刺杀,父亲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怨毒的话语让傅墨笙青筋外露,狠狠看了她一眼:“现在看到了我好好的,你可以走了吧。”“二哥,你急什么?我打算小住一段时间,难不成这别馆还没有我的一间房?”傅墨雅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气正好朝玉扉的这个角度骗过来,玉扉干咳了一声,傅墨笙不满地向妹妹说道:“把你的烟灭掉,在家里你总该是要收敛些!”傅墨雅有着和墨笙相似的远山眉,多了一份英气,此刻她挑了挑眉头,自嘲地笑着把烟灭了:“这些年如若没有这些东西,我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了。”玉扉愣住,想起那时候自己落入低谷的情景,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绪,抬起头望过去却正巧碰上她冷漠的神色,心下更是一阵怜惜。傅墨雅站起身,踩着极细的高跟从她身边走过,默默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种不屑和憎恨。玉扉不明究竟,只是想她年纪小小时就没有了母亲,性子难免奇怪,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叹了口气:“你到底该对她好些。”傅墨笙摸了摸手上的怀表,少有的疲惫:“罢了,我尽力弥补,却还是无济于事。”
“今天城里来了上海的一家戏班子,不如出门看看。”玉扉想她在府中定是无聊得紧的,于是提议出门看戏,傅墨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二嫂,倒不如请到家中来,我懒得出门。”玉扉晓得她性子不好,于是想了想,笑了:“好。”这戏班子里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也有十岁左右的学童,规模倒是很大,傅府相邀自然是莫大的荣幸,班主早早来了府中和小厮们搭戏台,到了下午就开唱了,玉扉靠着傅墨雅坐着,瞧着她的神色竟没有不耐,毕竟她很小就留洋而去,现今归来对中国传统文化还有这样地兴致,倒值得高兴。压轴出场的据说是戏班子里的头号名伶,画着青衣的妆,美得不可方物,那青衣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玉扉明显觉得身边的傅墨雅突然僵住了,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傅墨雅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了一丝慌张,但却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玉扉知道其中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但她却没有开口问,只是静静坐着,当做没有看到。
傅墨笙虽然这次伤得不重,但却发了炎症,整日昏昏沉沉,刚刚醒来就听得外头吵闹得厉害,就喊道:“阿度。”阿度是个个子极小的孩子,却极为勤快,利落地跑到他跟前,垂着头。“外头怎么了?”“回二少,二奶奶请了戏班子,怕三小姐无聊。”“扶我出去看看。”傅墨笙披了一件深色的开衫,由阿度扶着往园子里头走去。玉扉正瞧着戏,却看到墨笙往这边来了,忙起身叫道:“墨笙你也来了。”她扶过墨笙,傅墨笙就近坐下,抬头往台子上看了一眼就惊住了,片刻就稳住了神色,傅墨雅突然转过头来:“二哥也来了,莫不是心有灵犀?”又转过头看向台子:“这青衣长得真是妙,倒是像极了某个故人,二哥,是吧?”傅墨笙不答话,默默坐着,死死盯着台上的女子,像要看穿她似的,一曲终了,傅墨笙忽然起身:“郦鸽是你吗?”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此刻激动地心情。郦鸽?又是郦鸽,玉扉越发好奇这个女子是谁了。
台上女子听到动静漠然地转回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同样诧异的兄妹身上,一怔,收起唱腔,缓缓开口:“二少叫梦蝶?”傅墨笙目光与她相遇,心下已然凉了半截,再听那清越如泉水之声,眼神黯淡,默默坐下去。傅墨雅嘴角浮现过若隐若现的讥诮,淡淡说道:“这是上海新翘刚刚签的演员顾梦蝶,倒是像极了某人。”玉扉不是傻瓜听得出她话中所指,偏过头不去看他们,倒是少了些许尴尬,只是心头萦绕的酸涩是无论如何挥之不去的。傅墨笙微微转过头,看到她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投下的那片阴影让他的心不自觉地一紧,那是愧疚和心疼吧。傅墨雅是什么样的心性,狠狠瞪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二人,不再说话,只情愿看这名义上的二嫂生气,却不如所愿,一肚子不满全然挂在了脸上。
戏结束得晏了,留了众人吃饭,又请了班主和几个名伶同坐,与傅家公子小姐同桌而食,自然是荣幸之至的。傅墨笙依旧没什么大的胃口,每样都尝了几口,简单寒暄了几句,倒也没什么反常。只是瞧着傅墨雅与那顾梦蝶甚为交好,其间多有交流。玉扉因为从小接受的西洋玩意儿颇多,反而对中国传统的文化很是感兴趣,她问了些唱腔转换的技巧以及各派系之间的异同,兴致也很好。除去这些不说,她格外注意的恐怕就是顾梦蝶了,那个女子生得极艳,若说傅墨雅是晶亮的红宝石,她就是诡魅的绿宝石,清泠明艳。傅墨笙简单用了一点,起身告辞,目光触及到顾梦蝶时微微停留,很快便敛了神色,温润的手掌覆上玉扉的薄肩:“我先回房了,你招呼一下客人吧。”玉扉望着他受伤的手臂点了点头。
“二嫂觉得阿梦怎么样?”送走了戏班子,傅墨雅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玉扉挑了挑眉尖:“不错的。”“二嫂想知道二哥和郦歌之间的事情吗?”傅墨雅望着她神情默默,玉扉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点了头,静静坐下。故事跟想象中也没多少的差别,豪门富公子为女学生一掷千金只为博丽人一笑,轰动全城,却最后以悲剧收场,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傅墨雅告诉她,那两个人的感情至死不渝,郦歌是傅墨笙最爱的女人。玉扉漠然,她不再是十八岁的少女,争风吃醋已经全然没有必要,“不管怎样,最后在他身边的还是我而已。”傅墨雅有些不甘心,冷笑着说:“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二哥在你们婚后还一直在找郦歌,他不相信她死了。”玉扉确实不知道,心里堵着什么,只能一味想着,起初既然答应互不干涉,那就不要再多想了。
次日早上玉扉醒得极早,床头的西洋钟还指在罗马数字四的上头,身旁的人还在酣睡,昨日饮酒,酒气到现在竟然还未散去,玉扉望着他明晰的眉眼,恍惚间仿佛时光穿梭,那年在合欢树下笑得颠倒众生的少年,只对她一人笑的少年。原来自己也没有忘记,年少时的爱恋,往往最是伤人,最是刻骨铭心,刮骨疗伤亦还有血脉相连,怎样也难以抽离身心。玉扉叹了口气,披上外衣,往院子里走去。
晨曦下最美的是朝露,晶莹闪耀,玉扉闲逛着,默默想着玉矿的事情,眼前突然略过一道黑影,玉扉一惊,这么早连下人还在休息会是谁呢?她悄悄跟上,不露声色地观察着那人的背影,手下意识地伸到腰侧拔抢,渐渐地却发现,那人背影像极了傅墨雅,而她正是朝书房的方向跑去,玉扉想起前些日子她进书房被凌嫂子拦住的事情,想来那里头有什么秘密,想到这里她没有再跟上,回身往后院走,一路上想起殷子齐的话,玉矿在金陵和江城交界的地方,金陵是傅家的区域,玉矿应该和傅家有极大的关系。傅墨雅留学日本,自从她回来后,墨笙说她跟以往多有不同,再想想近年来日本国与民国政府关系微妙,如果她在留学期间被日本国政府利用也不是没有可能,玉扉早就知道,有多种势力在打玉矿的主意。心里边盘算着边向回走,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夫人,没事吧。”苍老的女声传入耳中,玉扉稳了稳身体,原来是凌嫂子,“没事。凌嬷嬷起的怎么这么早?”“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久的。夫人也是好早。”凌嫂子笑了笑,道过安后,便离开了。玉扉瞧她走的那个方向,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