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莲华》鬓侧桃花

70、征讨瓦岗

　　龙澈悠然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世背景；又是个游侠，从来没有过争夺名利的心情；我师父虽是鬼谷门下，但我们这一脉按照门规，永生永世不能插手天下大势。身为一个女子，我平生之愿不过是得托良人、厮守终老，委实不知道相爷心中，还有什么顾忌。”
　　要是阿璃在，必定一口呸在龙澈脸上，吐槽说我跟你这些年从没觉得你是可以托付良人厮守终老安于家室的人物，这般装模作样也不怕天打雷劈。
　　宇文化及冷笑道：“真是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古人曾云纵横门下，一怒则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诚不我欺啊。”
　　龙澈嗤地一声娇笑，声线柔和了几分：“这可不敢当，不过若是相国大人能满足我心中所求，那么您所求的东西，小龙还是愿意尽力一助的。”
　　宇文化及眼神微微一变：“你此言何意？”
　　龙澈放下茶杯，笑吟吟道：“当今皇后萧美娘出身贵胄、凤仪无双，我一向心有向往。只不过龙澈资质粗陋，就算易地而处，怕也难有萧后风华之万一。”
　　彼此都是聪明人，宇文化及自然明白她其意所指，皮笑肉不笑道：“你的容貌才调，也未必就在她之下。然萧后当年为太子妃时，曾怂恿今上是啥其父以谋皇位，他日要是真的易地而处，你可莫要学她才好。”
　　龙澈挑了挑眉，觉得跟这老狐狸说话真是痛快：“相国大人说笑了，宇文家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岂能被外人所左右？”
　　宇文化及呵呵而笑，眼睛里虽然仍是冷酷：“既然皇上已经赐婚，老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阿澈，你要在我相府里过得好，可全要看自己的本事。”
　　龙澈笑容自始至终不变，意态从容：“只要父亲大人慈爱，这相府必定不会是探珠的龙渊、取子的虎穴。”
　　宇文化及没有出言，算是受了这句父亲，承认龙澈是自己的儿媳，他正要再交代几句，外边传来嘈杂声音，接着书房的门被撞开，一身戎装的宇文成都直冲进来，他显然刚从宫中出来，身上还带着宝剑，进门后径直横身半挡在龙澈跟前，疾声道：“父亲，你把龙澈叫到书房来究竟何事？”
　　宇文化及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气得脸色都青了：“逆子！难道为父一举一动，还要先一一向你告知、容你允准才行么？”
　　宇文成都一凛，多年来的教育已经根植骨中成为本能，他凭着冲动硬闯之后已经感觉到了惊慌失措，闻言立刻单膝跪倒：“孩儿……不敢。”
　　龙澈在他身后无语地撇了撇嘴，心想指望这个男人在他父亲面前保护自己，还不如指望袖子里的水天剑更可靠些。唉，真是尘世茫茫，天地之间可恃唯我啊。

　　“我父亲……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龙澈靠在花园凉亭的石柱上，眼睛懒懒望向被轻风吹出涟漪的湖面，想了一想才道：“哦，他告诉我，出嫁之后要谨守妇道，三从四德，好好照拂你的生活起居，在外边不要给宇文家族丢了脸面。”
　　“……”宇文成都半信半疑，过了一会儿才道：“那……那就好。看来父亲他顾虑着皇上的旨意，不会对你怎么样。”
　　还是一贯的天真啊……龙澈苦笑了一下，不过也不算无药可救，今天打着将军命令的旗号将她带来见宇文化及的，是个京营殿帅府的小小统领，看来到目前为止，宇文成都身边还没出现第二个李忠，老家伙对儿子的控制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勉强算是孺子可教吧。
　　只要宇文化及那老狐狸不想一心置自己于死地，龙澈也不愿撕破脸和他争斗到底。虽然她可以预见未来嫁为人妻之后日子的枯燥无趣，而与人斗其乐无穷，何况对手是宇文化及这样一个精于谋划的两朝老臣，仅仅想象一下也让人觉得兴奋。然而这样做，最难过的只会是宇文成都。他既然能为自己闯进父亲的书房，也算是……龙澈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张焦灼的脸和无时无刻不在泛红的眼睛，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或许吧。毕竟皇上的意思，相国大人也是无法违抗的。”
　　宇文成都抬手握住她的手掌，眼珠闪动，一副分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达的神气，龙澈觉得好玩，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把话题扯开：“今天陛下宣召你入宫，和你说了些什么？”
　　“啊。”宇文成都怔了怔，才道，“陛下说，他已经决定，让我弟弟成龙挂帅出征瓦岗。”
　　龙澈睁大眼睛：“成龙？”
　　那个小绣花枕头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长相也没美到一顾摧城再顾摧万甲的地步，派他挂帅出征，这是闹着玩的事儿吗？
　　可是在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这父子俩眼里，成龙就是家族中的旷世奇才。吐槽的话说多了只会让这个做哥哥的不高兴，所以龙澈连嘲笑的意思都没有表露太甚，侧首想了一下问道：“那，先锋是哪一位？”
　　“上马关总兵裴仁基为参军，他的幼子裴元庆力能举鼎、武能降狮，堪称一员猛将，所以陛下派他为此次的前部正印先锋官。”
　　果然是杨广的作风，一个久历战阵的老将为参军，锋芒初露的少年做先锋，宇文二公子只消稳坐在中军大帐等着功劳落在他头上就是了。龙澈深深佩服陛下的用人之道，此举不但可期必胜，还照顾了宇文化及的心思，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是圣明之君。
　　宇文成都却像是有心事，他转身坐在凉亭中的一张石凳上，眼神忧虑：“可是想必你也听说了，昨天父亲带成龙进宫面圣，皇上与成龙对弈时轻慢了裴家父子，以至于起了争执。那裴元庆少年气盛、蛮横无理，竟然把成龙扔进了水里……现下大军尚未出征，将帅之间就闹出如此不合。实在是……唉，也怪我父亲，平时太过宠溺弟弟了些。”
　　放心，你弟弟这样子绝不是你爹一个人的错。龙澈无声地咧了一下嘴。
　　宇文成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担忧里，没在意她的表情：“统军在外，军心如何是重中之重，成龙太过轻狂任性，这样下去总有吃苦头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抚着额头道，“要不是我和你婚期在即，我就跟皇上自请挂帅，和弟弟一起出征，也好照应他一二。”
　　龙澈掀起嘴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就去吧。等你凯旋归来再成婚，那也一样。”
　　宇文成都抬头看她，眉间微皱，眼底再次流露出那种不安定的神色：“不，不能这样，我们已经有了夫妇之实，理当尽早成婚。何况……何况……”
　　他想说何况你心性不定，我实在是害怕夜长梦多。但又怕这么说惹恼了龙澈，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龙澈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忍了忍还是失笑：“哎，其实你们兄弟都很孩子气，相国大人的教导方法，恐怕真的有些问题。”
　　她眼珠微微一转，道：“既然将军不放心，自己又不愿离开京城，那么你上奏皇上，在京营殿帅府里挑选几个得力的手下，跟着成龙一起去，不就是了？我看司马将军城府甚深，连怀清将军心思缜密，都是合适的人选。”
　　宇文成都眼前一亮，欣然道：“正是！成龙虽然娇纵，但看在我这个兄长的份上，想来也能听进去些话。就依你之言，我叫司马欣和连怀清随他前去，说是劝谏也好，掣肘也罢，总之都是为他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