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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新血花发 ...


  •   宇文成都却像是很认真地在脆弱和无助着,龙澈猜测他的喉咙已经因为干裂而疼痛钻心了,但还是执着的想要把话说出来:“我一直……把你当做……重要的人。你为什么来到……京营殿帅府,你和……那个刺客……是什么关系……我都不计较。你……你甚至……甚至不用解释……只要……只要……”
      只要后面是什么内容,他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说。龙澈叹了口气,心想是啊,说什么呢,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这未免太过深情和暧昧了。有些事情本来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太过越线反倒不好再玩下去。她倏地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扬起眉角露出一个像平时一样满不在乎的微笑:“算了,将军。你累了吧,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好了。我弄点水给你喝,也许睡一觉醒过来烧就退了。”
      宇文成都沉默下去,望着她明丽却清透的侧脸,龙澈感觉到他的注视和一直不肯放开自己的手,自己也佩服自己可以波澜不惊地应对。她倚靠着石壁坐下,想了想还是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可能这样会睡得舒服一些吧。掌心里的那只手骨节匀称,白皙修长,完全不同于一般武将那样粗糙和青筋暴露,倒像是琴师或者文人。看他还不愿闭眼休息、只管红着眼睛盯着自己,龙澈忍不住有些好笑,感觉像是面对什么动物,或者天真的孩子。
      “将军大人,要是实在睡不着,不如我唱一首歌谣给你听吧。”
      看着宇文成都露出惊讶的神情,龙澈唇边的笑意也更深了:“小时候师父会唱童谣哄我睡觉,有一些到现在还记得。”
      她故意半仰着脸,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他散乱的长发,一边自娱自乐般低声唱着,不由自主就回忆起师父当年的模样:
      “太行山,打瓦鼓;阳平山,下白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
      宇文成都开始觉得哭笑不得,慢慢却有些动容:龙澈本来不是气质温柔的女子,可这时那下颚的弧线却莫名有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像午后最慵懒的阳光,像春日解冻的最纯净的水,像你能邂逅的最美好的梦境,希望能永不消失。对他而言,这种锋芒卸尽的温柔比任何东西都更加无法抵抗,那种触动是不能防备甚或不能感觉的,就像一片花瓣,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心湖的水面上。
      洞口投射进来的日影一点一点缩短,等到宇文成都一觉醒来,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分,薄薄的暮色里龙澈还一动不动坐在自己身边,低下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更加嘶哑了,身上的力气也可以感知地一点一滴流逝,高烧后身上的疼痛和虚弱如同火烫的绳索,将他紧紧缚住。
      龙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他,那双剔透的眸子里照出一张惨白如死的脸。宇文成都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没什么特殊。可能是活得太累太绝望了,一旦面临着结束,也并不觉得可怕。
      他想问问龙澈伤势如何,想告诉她自己其实不在意生死之间那道似乎很窄的界线,还想说我可能马上就会死了你可以离开了。可是这些都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最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还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流泪,或许也算是值得。
      龙澈的确控制不住地在流泪,自从师父去世以后,她很久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直面生死却束手无策的绝望和悲凉了。很奇怪,师父和阿璃都说过她其实是个心肠很硬的人,即使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也很少会流于言表。但现在她却只想痛哭一场大醉一场让自己沉睡到一无所有的梦境里去,眼前的这个人就要死了。他不是自己的亲人,甚至不能算至交好友,可却是不同于旁人的存在。就是因为他,自己从一个游侠变成了京营殿帅府的金蛇卫;因为他才周旋于庙堂官场,做了无数费力违心的事;也是因为他才陷身于这荒郊野岭,孤立无援地等着死神带走眼前人的魂魄。
      这一切好像很可笑,可又是那么叫人悲伤。
      宇文成都看着龙澈由双目含泪陡然间变为发狠的神情,然后蓦地用力将自己扶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哭腔却声音锐利:“不!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还是改变不了的孩子脾气啊,好像生死都能任由你做主一样。他想伸手去拍拍对方的肩膀,或者触摸一下那张因为激动而泛出红晕的脸庞,可是却连抬起手的气力都没有,徒然以苦笑相报:“人固有一死。也没什么。何况我血行不足,气脉寒涩……恐怕,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龙澈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擦拭了几下眼角的泪水,咬着牙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血行不足?气脉寒涩?”转动的眼珠忽的定住了,接着缓缓闪出一丝决然的神光。这容光耀目的少女发起狠来,竟然有种和微笑时极为相似的妖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宇文成都有些错愕,但他头脑里的晕眩正在逐渐加剧,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任由龙澈解开自己的铠甲甩在一边,里面的战袍被扯开时,骤然感到的山风寒意激得他重重打了个冷战,然后龙澈伸出修长的手臂,用力把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宇文成都一瞬间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尽管隔着两层衣服,还是能清晰感觉到这个美丽少女身躯的温软和她独有的带着兵戈气的馨香。龙澈身材高挑,但比起他来还是纤细得多,此时她尽力用双臂围拢出一个足够温暖的空间,而以单薄的脊背抵挡洞口处传来的阵阵料峭寒风。那件卸下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两个人,令他惊讶的是,龙澈看上去风华妖冷,体温却异常灼人,近在耳畔的气息也是滚烫的,如同能把奔流的血液都变得沸然:“将军大人,你不用紧张。我师妹小时候生病发烧,我也会这么抱着她取暖,你就也当我是你的师父或父亲好了,不用考虑授受不亲之类的问题。”
      授受不亲这四个字还是你先说的吧?宇文成都想起自己的老师,隋朝老将鱼俱罗,今年已经年逾八旬,发如三冬雪鬓似九秋霜,再看看眼前的玉肌花貌,简直觉得无言以对。
      龙澈其实也是很紧张的,虽然平时和昙华阿璃随意打闹无所不至,但那些毕竟都是女孩子,而师父为人狷介却端严,对于礼教大防十分看重,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性如此亲近。宇文成都就靠在她胸口,彼此间呼吸可闻,他的骨架比一般男子还要稍细一些,质料贵重的火红战袍下是高烧不退的肌肤,烧得龙澈脑子里也有点昏沉,而那层紧绷的肌肤覆盖着武将的结实肌肉,和他的眉目一般英峻秀硬,仿佛不是重病沉疴,随时可以爆发出龙象之力来。
      因此宇文成都有了可以略微平复一下情绪的时间,但人生委实大起大落得太快,他刚刚调匀了呼吸,龙澈就又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她袖中的软剑探出半尺,光华一闪就划破了左手腕脉,鲜血涌出,这个眸光清冷的姑娘把滴血的手腕凑到他嘴边,用命令般的声音道:“给我喝下去!”
      宇文成都大惊失色,潜意识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愿细想也不愿接受:“你……”
      “少废话。”龙澈一眨眼就收起了刚才的温软表情,“我说了不会让你死,哪怕有一丝希望都要试试。既然血行不足,那就给你补充一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冷硬,她双眉微微一轩,漂亮的眼睛又春水一般漾开温柔笑意,语气里也多了些呵哄的味道,“快喝吧,过一会儿,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新血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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