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与夏夜里的兽》秭離

2、Part 2

　　②
　　伊凡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若要掰掰指头算一算，或许是十一年。十一年，可以说是很长很长，奇怪的是我对这十一年并没有太多清晰的记忆。
　　十一年，还是发生了许多事的。我终于坐上了了梦寐以求的大祭司之位，我的母亲与病魔抗争了两年，我还是放了她走；我最尊敬的师父也在几年前挂着笑容进了坟墓堆里，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去看过他。
　　外面的人都说我冷血，连个朋友也没有。
　　他们没有错。九年前成为大祭司的我自己都没有料到，不仅母亲没有救成，还留得个天天独自一人坐在大殿里的清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孩子，一个人——我仿佛早就把一切看淡了，寂寞再也不会让我流泪、失去再也不会让我疼痛、背叛再也不会让我酸涩。吉诺已经不是个人了，芬说，他被虚荣冲昏了头脑，如今又被孤苦伶仃的下场折磨得腐烂成了个空架子。
　　萨姆尔后来气得骂他白眼狼，说他之前没少巴结我，又气我不反驳，活该被欺负。
　　我笑而不语。

　　这一整个夏天，我又开始追逐看不着的影子。
　　我觉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我觉得他们的面孔古怪，透着想说又不敢说的秘密……他们自己的、别人的。然而他们把一切都埋得严严实实，我跺跺脚，脚下的泥土被踩得结结实实。

　　我跟萨姆尔说，伊凡回来了。他不信。
　　他吻着我的眼睛，嗤嗤地笑我疯了。我稍稍地挣脱了一下，垂着眼不做声。他立马有些不高兴了，却依旧耐心地诱导我：“十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十年了，你孩子都五岁了，我们……”我吞吞吐吐地扭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呵，说什么看见伊凡了，不过是个借口吧。”他冷笑了一声，抓住我的胳膊的力道大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它折断，恶狠狠地说，“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为了做了这么多了，你就不能对我有一点真心？”
　　我知道再说下去，话题只会越来越不愉快。如果惹恼了他，他又要拿话来激我。我如今的地位不过是靠他来得到的，而如今周围能说上话的除了他也没几个。我不想失去他，只是想到伊凡那懵懂的眼神，我心中的罪恶和羞耻又开始蠢蠢欲动。
　　原来你是萨姆尔的情妇——我怕伊凡这样对我说，原来是你害死了我。
　　我低着头，感受到身边的人渐渐软化，语气温和地说：“娜娜，不要想太多了。相信我，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温柔。
　　所以我没拒绝他接下来的吻。

　　我说，我真的看见他了……他睡在我的身边，我看到了。
　　萨姆尔说，疯吧，疯吧，我陪你一起疯……我不介意你有多少个男人，不介意你能活多久，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我觉得我还没疯，萨姆尔就疯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男人？

　　迷迷糊糊我想到的是当年伊凡撞见我和萨姆尔亲吻的场景，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我们。那一刹那，我羞耻地推开萨姆尔，伊凡蒙着眼睛跑出去，萨姆尔恼怒地叫嚷：“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我是要做祭司的——我只能是男人。”我说，“而你是要娶妻的。”
　　“不识好歹的女人！”他盯着我，嘲弄地说“你以为凭你也做的了祭司么？如果没有背后的势力，你什么也不是。”
　　我已经料到了他接下去的话。

　　知道那是不对的，我还是义无反顾跳了下去，与恶魔做了契约。我像是抓住了黑暗的一角，不肯松手——堕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