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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云初起 ...

  •   十八很是恼火了一晚上。
      申时行其实一早就知道他是谁。
      极少有人敢戏弄他,所以,他不是很习惯这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很不爽。
      他在心里把整件事仔细推敲了一遍,觉得吧,乔若青和申时行的交情应该非同一般,申时行揭穿他的身份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像他这种大忙人应该腾不出时间来搭理他,总归也能卖个人情给乔若青。
      十八决定赌一把,不回申府。
      刘风行踪向来诡秘,这次半夜准备开溜时,十八急急忙忙黏了上来,也不顾刘风的拒绝,声称刘风去哪他就去哪,总觉得这样就抓住了个护身符。
      所以,许国大清早醒来时,山里宅子就空荡荡的,只得一人悻悻下了山。
      十八来京时带了几个家仆,这几人爱叨叨,烦的他不行,既然先前申时行派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他索性也不愿理他们,跟着刘风一路胡吃海喝。
      京里有些地方还是时间越晚气氛越欢腾。
      满街的花灯衬着周围飘摇的锦旗,一路过来欢笑面容的人群,和身姿婀娜的美丽姑娘们,让人觉得人间疾苦倒是一场虚幻,过了这繁华的燕归巷,顿有人生须尽欢的感叹。
      但凡青楼,都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字越高雅,等次越拔尖。
      踏雪阁便有天下第一楼的美称。
      虽说燕归巷里翠红楼的姑娘舞姿风雅飘渺,风华尽显,清音坊的乐曲娓娓动听,余音绕梁,可踏雪阁的姑娘不仅个个美丽可人,而且都是善歌善舞,能赋诗词的才女。一年前才进楼的青丝更是出尘脱俗,自从成了踏雪阁的花魁后,这踏雪阁门前便日发的车水马龙。上层阶级的达官贵人在这里也是比比可见,小厮们只当平常人一般招待便可。
      这种地方十八来的也不少。作为铸剑山庄第十八代唯一传人,自然避免不了一些不得已的社交应付,酒肉朋友还是有一批的,十八的酒肉朋友曾说过那么一番话,十八那是一直铭记在心:作为一个男人,不来这种地方,便算不得一个正常男人。从前十八扭捏地不愿来时,他们一度怀疑十八其实是个女人,一下子戳中了十八的软肋。
      酒肉朋友们还曾说过,这种地方容易激发灵感,无论搞政治的,玩文学的,通音乐的,练武功的,来了这里技艺都会有一个大程度的飞跃。你看那李白啊,白居易啊,姜夔啊,都是有名气之人。果然古人诚不欺人,人不风流枉少年。
      十八以前不懂,自从来过一次后,有一群温婉乖巧的姐姐妹妹们陪着聊聊心事,心情也是舒畅了很多,练武之时更是神清气爽,倍有精神。
      十八跟在刘风屁股后头乐呵呵地直接进了踏雪阁。
      不愧是天下第一楼,踏雪阁里的客人熙来攘往,人虽多,倒极安静。正中高台之上隔着一层轻纱,一妙龄女子随意拨动着琴弦,却有着天籁之音不绝于耳。
      座中那些来买欢的达官富豪们多也是粗俗之辈,此刻倒都是静静地听着,满脸的陶醉。
      忽而一阵箫声响起,和着渺渺琴音,洋洋盈耳,如高山流水般和谐美妙。众人不禁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吹箫的年轻人,却是一身粗布衣裳,可这吹奏的音乐如阳春白雪般高雅,也没有人向他投以鄙夷的神色,只是有些羡慕这能和踏雪阁花魁的琴音相合奏的天籁之音的乐技。
      一曲完毕,满座掌声四起,有人站起身来对着台上的青丝姑娘大声称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姑娘的琴技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姑娘能否给个面子再弹奏一曲呢?”
      “我家小姐说今日乏了,改日再给大家弹奏一曲。”听得小丫鬟回了一句,众人不免都叹起气来,也有着些对刚才冒昧起身后说话那人的讪笑,不过也只喧哗了一会儿,毕竟有些人天天来这候着,都没机会见上青丝姑娘一面,今天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的运气,竟碰上青丝姑娘心情好给大家弹奏了一曲,怎敢再提些过分的奢求。
      青丝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小丫鬟马上抱起古琴跟了过去。
      十八抬头看了看青丝的背影,用手指给刘风看,不禁啧嘴叹道:“哇,哇,哇,青姐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风大哥你快看啊!”
      刘风抚了抚吹奏完的玉屏箫,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十八意犹未尽,继续感慨:“话说你和青姐姐的配合默契真是越来越高了,方才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嘛,你看到这些人的表情有多陶醉没有?”刘风笑着摇摇头,往青丝离去的方向走去,十八跟在后头,表情由欣喜转为沉思,正经说,“不过,这也少不了我的功劳,是吧?”又拽了拽刘风的衣襟。
      “是,自然少不了你谱曲的功劳。”刘风不胜其烦。
      还没踏出厅堂的门帷,便有个小厮过来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油头滑脸的白面童子笑嘻嘻地伸出右手横住十八和刘风前头,“两位请止步,二楼今日已被人包了整个场子,两位只要不上楼,其它地方可随意观赏。”
      这么大个踏雪阁,能包下场子的人来头自然不小,十八向上打量了几眼,沿着楼梯往上分左右两侧有两个观台,都用薄薄的轻纱做了帏帘,里头都坐了人,想必今晚包场的还是两批人,不然也不会分坐两个看台,十八拿手肘抵了抵小厮,“谁这么大牌场包了整个场子?”
      “这个······恐怕不能相告。”小厮有些不耐烦。
      刘风拍了拍矮他一截那小厮的肩膀,“你去通传一下青丝,就说川南朱伯勤想见见他。”
      对于刘风随口胡诌出的人名,十八并无不解,也不陌生,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报真名的人毕竟也不多。
      青丝是踏雪阁的花魁,岂是寻常人想见便能见的?小厮也懒得对这两人多费口舌,竟转身就走了。
      “问你是给你面子,你还真不知趣!”十八对小厮的势利眼有些恼怒,追着小厮抱怨了几句,安慰刘风,“他不让我们进,我们难不成进不去?”
      这话才刚说完,刘风身影一闪已跃上了半层台阶,十八急忙跟了上去,中途除了体型肥硕的老鸨有意阻难被他俩轻松甩开后,简直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而两方看台上的东道主似乎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二楼正中舞台上已换了位婀娜多姿的妖娆少女正在翩翩起舞,青丝在里间的暖阁里品茶,隔着琉璃珠帘十八隐隐约约能分辩出青丝的身影。
      暖阁前有一排侍卫,在十八以为要大动干戈之前,青丝身前的小丫鬟不急不缓踱了出来,冲两侧正欲抜刀的侍卫浅浅一笑,转而向刘风行了个大礼,“朱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十八准备继续跟上去,小丫鬟立马堵到十八跟前,莞尔一笑,“我家小姐说只见朱公子一人,这位公子不如先在外头等等。”
      “你是新近来伺候青姐姐的?连我都不认识?”十八挠挠头皮,努力压制怒火,凭他和青丝的交情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小丫鬟拒之门外?可又不敢报出大名,若是传了出去被沈博引知道他在京里大张旗鼓的逛青楼,岂不要被沈博引剥去几层皮。
      无论十八说什么,小丫鬟始终保持不温不热的标准笑容,既不辩驳也不解释。
      折腾了大半天,十八拿衣襟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小丫鬟立马抽出一把折扇殷勤递给十八,态度虽有转变,依旧不说一句话,十八心中暗笑,果然是青丝培训出的人才。
      在十八准备缴械投降时,小丫鬟突然又俯身行了个大礼,弄得十八一头雾水,似乎小丫鬟行礼的角度与自己站的方向有些偏差,十八回头一看,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那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平日一贯温和的很,今晚眼角眉梢里竟沾染了几分薄怒,剑眉微蹙,“你怎么在这里?”说着上前就要拽十八的手,“这地方也是你该来的?”语气里的责备之意显而易见。
      也不怪小丫鬟行了这么个大礼,当朝首辅自然受得起。
      十八初时还有些心虚,后来一想申时行把他一人丢在景山不闻不顾,立即底气足了些,甩开申时行,理直气壮道:“你可以包下整个踏雪阁,我为何来不得这里?难道您是觉得我只适合待在深山老林的地洞里?”
      “一个姑娘家的来······”十八的软肋一插就中,趁着申时行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捂住申时行的嘴,把他拽到角落里,压低声音窃窃道:“你不是答应要替我保密吗?”
      “你不也答应要在鄙府当差三个月?怎么就一去不复返呢?”申时行恢复正常的温润面容。
      “许国说是小乔姐让我在你府上等她三个月,你也不用耍我。”十八偏头不看申时行。
      “殊途同归而已。”也不管十八愿不愿意,申时行拉着十八就往出走,边走边用严肃低沉的语调教训十八,“你一个姑娘家,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日后传出去教别人怎么看你?”
      十八拿眼瞪他,既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也不好同他辩驳。
      快下楼时,申时行的那方帏帘里绕出一个白面书生,急急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问申时行,“人都没见着,就这么走了?”申时行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白面书生又道:“许国和红绸姑娘把酒言欢正在兴头上,我们不等他?”
      “随他吧。”
      白面书生就是叶向高,十八认得他,见申时行真有要走的趋势,想起自己是和刘风一起来的,急道:“我朋友在这里,我还要等他!”
      这话才说完,方才守在暖阁外一言不发的小丫鬟“蹭蹭”就小跑了过来,又对申时行行了个大礼,才缓缓道:“我家小姐说朱公子日后就住这里了,沈公子好走。”
      话语里竟有了逐客的意味。
      圣人曾说“红颜祸水”,果然连刘风这样的高人都免不了俗,也这般见色忘义。不过转而一想,像青丝这样的绝色佳人,他即便是个女子,都为之惊艳,更何况刘风这样热血方刚的少年。
      十八念念不舍回望了一眼,再一回头时,对面又多出两人,显然今晚包了场的便是申时行和这位黄衣锦缎的贵气公子。
      今晚很多事情的发展都在十八的意料之外。
      申时行竟屈身向那明黄绸缎的公子俯了俯身,连着叶向高也一起躬身齐道,“微臣见过王爷。”
      从几人说话中,十八分析出他们口中的王爷便是当朝皇上的同胞弟弟潞亲王。那王爷五官轮廓分明,几近俊美,虽然身形过于清瘦,行为举止间仍有一种皇家贵族的大气。
      王爷旁边的中年男子则是一脸老成狡猾的讪笑,一度有意向申时行和叶向高提及朝中政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大人,你听说了没有,昨夜大峪山无故起了场大火,把正在修建的陵寝都烧成了灰烬?”
      叶向高任礼部尚书,和六部主事顾宪成全权负责大峪山定陵的修建,历来皇上对于修建陵寝的事情都很在意,如今出了事,叶向高如何也逃不了责任。
      十八虽然没在官场厮混过,可在铸剑山庄也算得上半个掌权之人,自然看得出这几人之间没有硝烟的唇枪舌战,不过叶向高今晚倒着实让他有些佩服。
      尽管在这场乏味机械的对话里头王爷和太傅才是主角,可这两人都狡猾的很,从不主动提及政事,只在一旁推波助澜的指引两个下手争得你死我活,自己笑得灿若繁花。开始之时,一旁观战的十八还觉得叶向高这个炮灰当得挺可怜的,一番交战后才晓得叶向高的才能真不是罩着的,不仅把顾宪成的反讽和挑衅不动声色地全还击了回去,一派官腔那也是打得行云流水一丝不苟,极是长袖善舞。
      这场对话在顾宪成的妥协之下顺利结束。
      从踏雪阁的正堂穿过之时,申时行似乎对十八说了句,“昨天我有不能耽搁的事情要处理。”堂中人声鼎沸,太过嘈杂,叶向高没听清楚,也没听懂申时行这句话的含义,以为是对他说的,一直嚷着问申时行。
      十八向来聪慧,自然知道这是太傅为昨日之事给他的解释,他也是大家出身的人,自小深明大义,本也没有要和他计较的意思,可又和申时行没有说得来的话题,一路上倒和叶向高聊得颇为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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